第十五章蓝嘉年
“蓝......蓝先生，对......对不......实在是对不起，没想到会惊......惊惊扰到您！”先前还那么凶恶狂妄的周鸿，此刻抖得厉害，简直就像是个受了惊的兔子，战战兢兢的都不敢贸然直视蓝嘉年。
“还不滚，等我请你么？”蓝嘉年声音肃杀，没有丝毫温度，与他和风细雨温润俊朗的模样非常不合。
但这冰冷的话却让周鸿如蒙大赦，“我马上滚！马上滚！蓝先生您别生气......”
周鸿才刚转身，蓝嘉年目光往苏瑶一瞟，眉梢挑了挑，旋即转眸叫住了周鸿，“等会儿。”
周鸿马上像被关了开关一样不敢动，非常老实，“您......请吩咐！”
“这位小姐远来是客，被你们欺成这样。”蓝嘉年不急不缓地说着。
但这话让苏瑶都没耳听，周鸿也是一脸‘你在逗我吗’的表情。这一地嗯嗯啊啊痛叫着的，可都是她给弄出来的，究竟是谁给谁欺成哪样呢？
但蓝嘉年的表情看起来，那么实在，那么理所当然，说得跟真的似的。
周鸿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那......那您的意思是......”
“给人道个歉吧，诚恳点。”蓝嘉年说。
周鸿看了苏瑶一眼，瞳孔一缩，刚准备张嘴道歉。却见蓝嘉年往面前地面指了指，意思非常明显，“既然在我的酒馆跟前儿闹事儿，就按我的规矩来吧。搁这儿跪就行。”
周鸿瞳孔紧缩，眼神里带着几分屈辱，但还是咬着牙，屈膝跪下了。苏瑶并不喜欢这种大礼，也对羞辱人没有什么爱好。
所以在周鸿跪下的时候，她甚至还往旁边避开一步。
“很抱歉，刚才对你无礼了。”周鸿腮帮子绷得很紧，努力忍住了咬牙切齿的声音，尽量诚恳地道了歉，垂着头，嘴角却噙着一抹冷笑。
苏瑶略略一点头，没做声。横竖不归她说了算，比起周鸿道歉不道歉，苏瑶更好奇这位蓝先生，而且，也更忌惮。
周鸿面对他时，像是只受惊的兔子一般，其他路人看到他时，目光里也是有着敬畏或者说畏惧的。
苏瑶想，这个苍蝇酒馆可能还真没那么简单。
蓝嘉年做了个挥赶的手势，“行了滚吧。”
周鸿赶紧爬起来，蓝嘉年声音冷淡，“把这几个都带走，碍眼。”
“是！”周鸿一手搀了一个，另两个也赶紧跟着一起走了。
走出好远去了，矮子才说了句，“周哥......咱们这回踢到铁板了，没想到那小妞居然有蓝先生撑腰！”
周鸿狞笑了一下，“是啊，的确是没想到。”
他自语般轻声嘀咕了一句，“她还是个贵族呢。”
矮子几人没听清，“周哥你说什么？”
“没事。”周鸿摆手。
几人也没追问，纷纷庆幸道，“不过还好蓝先生没真动怒，否则咱们就惨了，要是被丢去试炼场，那可就真完了。不死也得掉层皮吧。”
周鸿没注意听他们说什么，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刚才从那臭丫头领口露出来的那片脖颈皮肤。他可是看到好东西了，那个烙纹......哼！
周鸿冷冷笑了起来，他同屋的室友不像他这样没个事儿干整天在街上瞎晃荡，而是在第二区做力气活儿糊口的，一般都得忙到清早才回来，今早周鸿准备出门溜达的时候，室友正好回，两人就随口聊了几句，平时也这样，随口聊几句新鲜事儿。
今早室友说的是，第一区的大贵族家，苏家和沃伦家，都派人到第二区来搜寻一个族女。
室友当时意味深长地说着，“这两个家族你听说过的吧？在有卖女儿习惯的贵族里，这两家算是卖女儿的翘楚了......”
“这次卖的这女儿可能不简单，苏家都悬赏了，把人带回去得十万点，知道可靠消息一万点。有可靠消息都能赚一万呢。哎......”室友声音里透着羡慕，他干活的地方除去每天包两支营养膏，干一年的辛苦活儿也就赚五千。
周鸿还记得室友当时随便手指沾了沾水，在桌面上画了个符号给他看，半开玩笑地说：喏，苏家的家纹长这样的，那女孩儿烙在身上的，你去街上溜达时可以注意一下，要是运气好呢？
周鸿想，老子运气可真的好爆了。
......
“请跟我来吧。”蓝嘉年在前头走着，语气和姿态都很优雅礼貌，哪里像第四区这种泥潭里的人。
苏瑶跟在他身后，目光谨慎地打量着，“多谢蓝先生，您为什么会帮我？”
蓝嘉年回眸冲她一笑，“如果你觉得‘我帮你’比较难接受的话，不妨理解成我在帮刚才那废物捡回一条命，不是吗？”
苏瑶一怔。
蓝嘉年出场的第一句话就是‘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要在我的酒馆前杀人吗’。的确，那时候周鸿说会把她像一些贵族家卖女儿一样卖出去，这话让苏瑶太愤怒了。
小咕噜树人白纸一张，是个单纯的小树人，它还并不能理解是非对错，所以它的行为是完全与她的情绪挂钩的，她要是对谁有杀心，它就能当个凶器。她要是对谁情真意切，它充其量也就是个吉祥物罢了。
“不过呢。在这乱世生存，还是要学会控制控制情绪。太容易冲动，就容易坏事，太容易坏事呢，就容易死。”
蓝嘉年倏然站定了脚步，转身看向苏瑶，他唇角依旧噙着那抹温润的笑，往前倾身俯首，拉近了和苏瑶之间的距离，“你说对不对？苏小姐。”
如果说先前他的话，苏瑶还都能安安静静听着的话，此刻她眼睛略略睁大，瞳孔紧缩。
不为别的，而是因为蓝嘉年对她的称呼。
他叫她苏小姐，他知道她是谁。
苏瑶可不觉得自己这种无名小辈能让第四区的人都认出脸来，所以飞快反应过来。但在她蓦地往后退一步，抬手想捂住脖颈的刹那。
蓝嘉年动作更快，不等她抬手，他已略略歪头，目光落在她脖颈上，伸手准确地指着她脖颈上的烙纹。
笑得意味深长，“啊呀，你好像有些麻烦。对吗，苏小姐。”
蓝嘉年笑起来的模样，总让人看起来觉得有点意味深长。苏瑶几乎马上就把他的脸和一种名叫狐狸的动物联想到了一起，别说，还挺像的，尤其是那一双桃花眼。
苏瑶深吸一口气，冷静地抬手把领子扯上去，遮住了脖颈上的家纹。她并不惊异蓝嘉年会知道她姓苏了。要说第四区的普通居民可能不见得认识第一区的贵族家纹，蓝嘉年一看也不像是什么孤陋寡闻之人。
苏瑶点点头，“对，不瞒您说，我的确是有一些暗中的麻烦。”
“所以到第四区来避一避风头，因为第四区的混乱是足够遮掩你的行踪和踪迹？”蓝嘉年勾着嘴角，笑容温和却让人心里没底。
“您都已经知道我的目的，又何必再问。”苏瑶不偏不移望着他的眼睛，“我听闻苍蝇酒馆是第四区最负盛名的猎人酒馆，所以慕名前来。”
“最负盛名不敢当，猎人酒馆倒是真的，还算是个避风港。可......”蓝嘉年上下打量她一眼，笑问道，“你是猎人吗？”
苏瑶抿住了唇，虽然真的很不愿意用舅舅的死来当成筹码，但......有时候却不得不。
她从领口里扯出一根细绳，上头缀着一枚断剑徽章。蓝嘉年乍一眼看到的是上头那四颗金星，眸子里有讶色一闪而过，因为已经看到了上头的断剑。
再看少女紧抿的嘴唇，蓝嘉年几不可闻轻叹一口，大家都是猎人，只要心态还算正常的，都不会因为同行的消逝而幸灾乐祸，更多的会是感同身受和唇亡齿寒的危机感。
并且结合她的家纹，再看到这四星断剑徽章，结合她要到第四区来避风头躲麻烦，这麻烦是什么，根本就不难猜。
蓝嘉年的声音到底是客气多了，不是先前那种端在面上的假客气，而是能听出几分真切的。
“很抱歉知道你痛失亲人的消息。”蓝嘉年说，“虽说苍蝇酒馆可以为你提供庇护。”
苏瑶听到这话，并未马上露出喜色来，这才一个‘虽说’呢，谁知道‘但是’后头会接着什么呢。
就见蓝嘉年脸上露出了狐狸般狡黠的笑容，“但蓝某毕竟是个做生意的，生意就讲究个明码标价，苍蝇酒馆给您提供庇护，自然不可能是免费的，毕竟，苏小姐，您的麻烦可不小呢......”
苏瑶暗暗咬着牙，这个蓝狐狸......
“您给个数......”苏瑶话还没说完，蓝嘉年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摇晃，“您带来的麻烦可不是靠芯卡里的钱就能解决的。”
苏瑶：“我只需要在这里避两天的风头就行。如果有人找上来了，我会马上离开，不给您添麻烦。”
蓝嘉年：“刚刚那个废物，也看到了你的锁，苏家臭名昭著，家纹真没多难认。所以刚那家伙恐怕不会坐以待毙，毕竟这里是第四区，所有人都唯利是图。”
第四区的画风果然不一样啊，在这样的地方，丝毫松懈不得，不仅一来就路遇抢劫。她本以为终于算是安全些了，却是另一个坑。
刚那如果算是打劫的话，眼下这个应该能算敲诈，而且很明显，这个搞敲诈的比刚才那搞抢劫的段数高太多了。
从蓝嘉年的话苏瑶不难听出来，他知道周鸿看到她的锁了，猜想周鸿不会坐以待毙，心知她肯定需要一个避风头的地方，于是以此为筹码向她开价。
苏瑶又想起了舅舅说过的话，这世界太危险，谁也没法护着谁一辈子，总有一天她也要面临独自面对世间险恶的局面。在这乱世，人的阴暗面会更加凸显，作恶才是常态，行善反倒是新鲜。
苏瑶问蓝嘉年，“您不妨直说，您想要我做什么。”
大抵是因为认清现实，苏瑶反倒淡定，声音听起来异常冷静镇定。
蓝嘉年笑得眼睛弯了起来，声音依旧和煦，事实上从开始到现在，他的声线就一直这样和风细雨的没变过，“不知，苏小姐听过试炼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