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说,咋说生就要生,又偏生赶在老皇上刚没了的时候,你在宫里生下这孩子,皇后娘娘可没说啥吧?”沈母将一碗熬得浓郁香醇的鸡汤送到了女儿面前,她看了眼女儿怀里的婴儿,瞧着孩子皱巴巴的脸,便是蹙起了眉头,将鸡汤放下,又是言道:“这丫头也会挑时候,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生要在那节骨眼上折腾你。”
听着母亲话中隐有责怪之意,沈云薇莞尔,只轻拍着女儿的襁褓,与孩子温声道:“小宝儿听听,外婆怪咱们了,是不是?”
小小的婴儿却只是伸了个懒腰,蜷在母亲的臂弯睡得正香。
沈母见女儿这般说,便是掖了掖孩子的包被,与女儿道:“你这整日儿小宝儿小宝儿的叫,姑爷啥时候给孩子取名呢?”
“夫君说,再过些日子,就是小宝儿的满月,等到时候,再请先生给小宝儿取个好名字。”沈云薇声音温柔,看着女儿的眼睛里是满满的疼爱之色。
沈母听了这话,便是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沈云薇察觉到母亲的叹息,不解的抬起头,向着母亲看去,问道:“娘,您怎么了?”
“姑爷对这丫头虽然好,可到底只是个丫头片子,不顶用。”沈母说完,向着四周看了一眼,见乳娘和嬷嬷们都在外间守着,便压低了声音,和女儿道:“云薇啊,别说娘不疼小宝儿,姑爷如今的身份地位可都在这儿摆着,甭说他,就连在咱们乡下,哪个男人不想要儿子?”
“娘,不是还有子安吗?夫君有儿子的。”沈云薇听了母亲的话,只不以为意。
“傻闺女,”沈母恨铁不成刚的看了女儿一眼,又道:“正因为有秦子安在,你才一定要有个自己亲生的儿子不可。”
“娘…..”沈云薇刚要说话。
“云薇啊,”沈母打断了女儿的话,她看着女儿的眼睛,推心置腹的开口道:“若是那秦子安的娘亲早逝,他没了亲娘,你有没有亲子,倒也无所谓,可他的亲娘如今还在人世,你也别以为娘不晓得,他那亲娘可不是省油的灯,先前还扮做婢女混了进来,秦子安还替她求了情,是不是?”
沈云薇心里微微一紧,念起母亲住在府里,当日顾容秀夜闯秦府的事,多多少少也会听见一些,当下,沈云薇沉默了下来,等于是默认了。
“你瞧瞧,”沈母一拍大腿,叹道:“你对那小子一直是实打实的好,说是掏心掏肺也不为过,可人家亲娘一来,你不还是要靠边站了?”
沈云薇听着母亲的话,心里就是一疼,她想起顾容秀的那些话,想起那一天秦子安依偎在顾容秀的怀里,恳求着秦时中饶过顾容秀,眼瞳便是黯然了下去。
“云薇啊,听娘的话,等你出了月子,就给这丫头把奶水戒了,把孩子交给奶娘养着,你趁这机会,加把劲儿赶紧给姑爷再生个儿子!”沈母眼眸灼灼,盯着女儿的眼睛。
沈云薇心里微微一“咯噔”,她看着怀中的女儿,她知道在京师中,上至皇室,下至官宦人家的女眷多是让奶娘来照顾婴儿,所为的便是生怕自己亲自喂养孩子,会不便伺候夫君,会让别的女人有机可趁。
她想起了丈夫,自从回京至今,秦时中身边从未有过旁的女人,即便府里有许多貌美的丫鬟,却从未见他对谁多看一眼,就连她怀着孩子,无法与他同房的那些日子里,他也从未亲近过别的女子,他身居高位,只要一个眼神,就会有人把美人送到他的床上,可沈云薇知道,丈夫从没有做过对不住她的事,而她,也一直是全身心的相信丈夫,至于儿子,他曾说过,不论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是他的心肝至宝。
沈云薇摇了摇头,轻声道:“娘,我和夫君商量过了,我想亲自喂养小宝儿。”
“你傻不傻?”沈母当即睁大了眼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这府里这么多的丫鬟嬷嬷,你还担心别人照顾不好你这宝贝闺女?你亲自喂这孩子,哪还有功夫去照顾姑爷?”
沈云薇见母亲这样说来,刚要开口,就听婢女行礼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听这动静沈云薇便知道,秦时中回来了。
当着女儿的面,沈母自是有什么便说什么,可秦时中一回来,沈母顿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不等男人进屋,她已是连忙站起了身子,待看见男人的身影后,只恭声道了句:“姑爷回来了。”
“岳母也在。”秦时中看见她,声音一如既往的谦和,只与她微微颔首。
“闲着无事,就想来云薇这里看看,姑爷今儿回来的倒早。”沈母赔着笑,比起先前在秀水村时,委实是一个天,一个地了,沈云薇看着,便是忍不住的抿起唇角。
见秦时中回来,沈母不敢久留,只与秦时中略微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女儿的院子。
待母亲走后,沈云薇向着丈夫看去,微笑道:“你瞧,你又把娘吓走了。”
秦时中也是笑,倾下身子去看闺女,见孩子睡得香甜,忍不住俯下身在孩子的脸颊上亲了亲,“怎么样,宝儿今日闹你了没?”
“没有,小宝儿一直很乖,太医刚刚也来瞧过了,说是小宝儿养的极好。”沈云薇说着,看着孩子的眼眸中满是温软的笑意。
“让那些奶娘和嬷嬷们精心点,晚上就让她们带着宝儿睡,你好好歇息。”秦时中在床前坐下,与妻子道。
自从女儿出生后,沈云薇一直是自己喂着孩子,孩子晚上要吃夜奶,有时一夜都要起来好几次,而每回孩子哭闹,都是秦时中去将孩子抱起来轻哄,沈云薇悄悄看了丈夫一眼,晓得他每日事情众多,晚上再被孩子吵闹着睡不好觉,这样想着,心就是疼了。
“夫君,若是小宝儿吵着你睡觉了,你……就在书房歇息吧。”沈云薇声音很轻,说完又是有些担心的看着丈夫,生怕他会生气。
“为了闺女,连夫君都不要了?”秦时中听了这话,果真是皱起了剑眉,他靠近了妻子,看着她的眼睛道:“赶我走,嗯?”
“哪有,我是……心疼你。”沈云薇说着,有些赧然的低垂下眉眼。
“傻话,”秦时中抬起她的下颚,他的眸光深沉而温柔,只轻声吐出了一句:“云薇,我也心疼你。”
沈云薇微微一怔,就听秦时中继续说道:“你现在还在月子里,要好好歇息,我懂你想亲自喂养孩子的心思,我答应你,你可以亲自照料宝儿,可晚上,你必须要把孩子交给奶娘,自己好好歇息,知道吗?”
“可是……”沈云薇有些舍不得。
“你身子还没恢复,她这一夜都要吃好几次,你哪里撑得住?”秦时中的手指抚上妻子眼下因着不曾睡饱觉而显出的乌青,心中便是一叹。
沈云薇从丈夫的眼底看出了那一抹怜惜之意,当下,她的心中一软,只不再坚持,终是对着丈夫点了点头,温声道:“我都听你的。”
“这才是好媳妇。”秦时中低低笑了,伸出手抚上了妻子的发顶,在她的额角印上了一吻。
两人说了些体己话,秦时中环着妻子的肩,想起了一事,便与沈云薇道:“对了,再过几日,就是宝儿满月的日子,我打算请一些同僚,给孩子好好庆祝一下。”
沈云薇听了丈夫的话,便是有些担心道:“可是夫君,先皇驾崩,如今还在先帝的丧期,咱们……不好给宝儿庆祝吧?”
“小人精,懂得倒是越来越多了。”秦时中微微一笑,刮了刮沈云薇的鼻子。
沈云薇也是微笑,道:“咱们不要请别人了,就你,我,还有子安,我爹,我娘,大哥大嫂,还有妞妞,咱们一家人给宝儿庆祝一下,也就是了。”
“云薇。”听着妻子的话,秦时中却是慢慢隐去了唇角的笑意,他握住了妻子的手,低声唤了她一句。
“嗯?”沈云薇有些不解。
“咱们成亲的时候,我已经委屈了你,”秦时中黑眸深沉,他看着怀里的女子,声音中亦是蕴着不为人知的歉疚,“如今宝儿满月,我再不能委屈你们母女。”
“夫君…….”沈云薇一怔,想起当年在秀水村时,只因自己溺水,秦时中跳进河中的那一救,让自己成为了他的媳妇儿,而如男人所说,他们当年成亲时,他是外乡人,与村人又不大相处,加上沈母对这门婚事也是十分不满,她的亲事办的十分冷清,甚至连花轿也没座,就跟着媒人嫁到了秦家。进门后,就当起了孩子的后娘。
念起往事,沈云薇的眼圈有些红了,她虽然从未说过,可出嫁是女人一辈子的终生大事,哪一个姑娘不希望可以将自己的婚事办的体体面面,风风光光的?只有沈云薇自己知道,每回看见那些风光出嫁的新娘子,她的心里都是说不出的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