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奶妈是个四十岁出头的妇人,头发抹了过多的桂花油,人还没靠近,安芷就先闻到了桂花油浓重的味道。
安芷放下筷子,不懂声色地打量了金奶妈一眼,柔和的眉眼,年轻时应该是个清秀佳人,看着倒是个好脾气的人,但安芷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见金奶妈敷衍地行了个礼,放下筷子道了句起来吧。
"谢过夫人。"金秀媛从进门起,就一直在观察,虽说之前有见过几次,但两人没有认真说过话,光从面相看,眼前这位夫人,就像只有脸蛋的人,联想到昨儿夫人打发两个丫头的事,可以说是毫无城府,"奴婢原想着这个点夫人应该吃完了,没想到您还在吃,打扰夫人真是不应该了。"
安芷微笑着说没事,到这里,这位金奶妈说的话还是挺懂分寸的,只不过,安芷发现金奶妈的眼睛一直盯着桌面上的早点看。
"嬷嬷还没吃吗"安芷问。
"吃了的,咱是奴才命,比不得夫人这个点吃饭,一早就起来了。"金秀媛笑道,"只是看到桌上的几样点心,想到了我家那个小孙儿,平日里最喜欢红豆糕之类的东西,所以一时看出神了,还请夫人见谅。"
嘴里说着抱歉,可眼神却一点收敛的意思都没有。
安芷皮笑肉不笑地让冰露把金奶妈说的两样点心打包起来,让金奶妈带回去,再问她这会来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过来谢谢夫人昨儿赏的盆栽,奴婢很喜欢。"金秀媛看冰露伸手递点心,并没有伸手去接,"前些日子,奴婢身体一直病着,不能帮夫人处理事务,现在好了,夫人若是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派人来找奴婢。"
安芷嗯了一声,继续周旋,"嬷嬷年纪大了,有什么事情我找其他人就好,免得累了嬷嬷就不好,毕竟您对夫君是有恩情的呢。"
金秀媛被安芷这么一捧,瞬间忍不住笑了,"夫人说的哪里话,爷不过是吃过我两口奶而已,算不上什么。夫人继续吃吧,就麻烦冰露姑娘帮我走一趟,我年纪大了,手脚不太好。"
冰露忍着气,回头看了眼主子,见主子点头,才笑着说好。
等金奶妈和冰露走后,春兰看着空了的两盘点心愤愤不平,"她也太给脸不要脸了吧,都给了两盘点心,还敢使唤冰露姐姐！"
冰露是安芷身边的大丫鬟,谁若是不给冰露面子,就是不给安芷面子,方才金奶妈那一下,是为了给安芷下马威,让安芷以后要识趣地继续捧着她,毕竟裴阙今儿早上还特意去看了她。
安芷能理解春兰为什么气愤,她心里也有一点气,可金奶妈是裴阙点名留在府上养老的,说明裴阙心里挺在意这位金奶妈。
从同样失去母亲的角度来看,安芷可以懂裴阙对金奶妈的情感,若是她失去母亲那会,能有个人守在她身边,帮扶着她长大,她也会很重视对方。
所以今儿这事,安芷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有些事金奶妈确实越界了,她也得敲打下,不然这后院真得乱了。
"方才的话,你在这里说说就是,出去就别说了。"安芷叮嘱春兰,"还有咱们带来的那些人,你都交代下去,谁也别和金家的人起冲突,有什么事都先来和我汇报。"
春兰不解,"夫人,您是主子,金奶妈是个奴婢,您干嘛处处让着她"
这时王嬷嬷带着新拿的早点过来,解释给春兰听,"金奶妈对咱们姑爷是不一样的存在,夫人若是和金奶妈硬碰硬,难免伤了夫妻感情,倒不如捧着金奶妈,让金奶妈觉得夫人是个好拿捏的主,便会更嚣张。这人一旦得意起来,那就什么事都敢做,等总有一天瞒不住的时候,姑爷就会看清金奶妈的脸面了。到时候怎么罚,都让姑爷去,咱们夫人挑着好人做就行。"
安芷赞许地点头说是。
春兰愣愣地想了一会,才明白王嬷嬷话中的道理,"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交代好其他人。"
说完,春兰就出去传话了。
王嬷嬷看着春兰出去的背影,浅笑道,"春兰到底还是年轻了一点,不过她对夫人的忠心是好的。"
"你们都是我放心的人。"安芷带来裴家的,都是她一个个筛选过的,不放心的人,她都不会用。
等安芷用过完早饭,却还不见冰露回来,担忧地让王嬷嬷过去看看。
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王嬷嬷才带着裙摆沾了泥水的冰露回来。
看到冰露眼眶红红,安芷皱了眉,"金奶妈刁难你了"
冰露委屈点头说是,"奴婢送金奶妈到了屋子后,本想放下东西就回来,结果她突然要奴婢帮忙移下盆栽,奴婢想着夫人说不要起冲突,就忍着去帮忙,但奴婢刚蹲下,就被人踹了一脚,摔了盆栽,金奶妈反而哭着说奴婢心里有怨气,看不上她。"
安芷听明白了,"她这是打算先发制人啊,你先别哭了,回去换一件干净的衣裳,这事让我想一想,不会让你平白无故受气的。"
比起自个儿的一点委屈,冰露更担心主子会被金奶妈欺负,"夫人莫冲动,奴婢只是脏了裙子,算不了什么事。"
"她踹了你,就等我踹了我。"安芷摆手道,"你莫操心那么多,快去换衣服吧。"
等冰露走后,安芷揉着眉心问王嬷嬷这事怎么办。
王嬷嬷是个有成算的,很快就想到了怎么做,"金奶妈会这么做,无非是仗着您顾忌她,所以给您下马威的同时,也试探下您的底线。冰露这事,她确实太过分了,既然她懂得从您身边的人动手,那您也动那些不姓金却是她安排进来的人,正好借着昨儿的事整顿下风气。"
"那行,你这两天多注意下院子里的情况,先把那些公然赌钱的人,还有偷偷放印子钱的给抓了。"安芷道。
王嬷嬷点头说明白,她办事向来麻利,当天晚上就抓了好几个金奶妈的娘家侄儿,把人捆了一夜,次日等姑爷去上朝后,才来回禀主子,说抓到一群人赌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