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速极慢,乔梁和何青青抵达下游凉水湖所在的坪山乡时,已经是半夜12点。
三层的乡政府大楼灯火通明,乔梁和何青青的车子到达时,乡长张真富带着两名工作人员在大院里等着,看到乔梁的车子过来,张真富上前一步："乔县长,您来了。"
"你们提前启动疏散群众的工作没有"乔梁一下车就问。
"已经启动了,现在乡里的干部都派出去了,严裕书记更是亲自带头直扑一线,亲自动员乡亲们搬迁转移。"张真富说道,他口中的严裕是坪山乡的书记。
"村民们的反应如何愿意配合吗"乔梁急切问道。
"怎么说呢,有的村民比较配合,有的却是十分抵触。"张真富眉头微拧了一下,实话实说道,"乔县长,这个工作怕是很难做。"
"很难做也要做,根据县气象局的研判,下一轮强降雨可能快要来了,我们必须争分夺秒的抢在新一波洪峰到来前,完成村民的转移工作,对凉水湖进行泄洪。"乔梁态度坚决道。
"可是……"张真富有些迟疑。
"张乡长,别可是了,这是县班子会议的决定,晚上开会的时候,市里的萧书记也在场的,他也默认了县里的决定,所以眼下无论如何都要完成任务。"何青青在一旁出声道,她当了扶贫办主任后经常下乡,和张真富十分熟悉,因此说话也颇为随意。
张真富听到何青青的话,脸色一肃,没想到这个决定竟然也得到了萧顺和默许,张真富登时不敢再提出异议。
乔梁这时候已经往办公楼里走去,边走边道："张乡长,有凉水湖周边的地图吗咱们先研究一下地形。"
"有,我马上让工作人员拿过来。"张真富点头道。
几人进了办公室,工作人员已经拿来一张标注地十分详细的坪山乡地图过来。
把地图摊开摆在桌面上,整个坪山乡包括凉水湖周边的地形便一目了然,张真富指着地图道："乔县长,您看,凉水湖下方有上林、下角两个村,如果凉水湖要泄洪,这两个村都是要整村疏散转移的。"
"这两个村有多少人"乔梁问道。
"两个村有300多户,但以留守老人居多,两个村加起来,在家的可能有400多人。"张真富说道。
"那就马上疏散,一刻也不要耽搁。"乔梁坚决道。
"嗯,目前乡里的工作人员都下去了,正在挨家挨户动员。"张真富点点头。
乔梁闻言,点头道："走,我们也下去村里看看。"
在张真富带领下,乔梁和何青青来到了下角村,这里位于凉水湖正下方,一旦泄洪,整个村庄都会被淹没,因此,整村都必然要进行疏散转移,乔梁到的时候,发现工作进度远比他想象的慢,有的村民虽然配合工作,但正在从屋里慢悠悠搬着东西,好像是在搬家一般,一点都没有紧迫感,至于那些不配合的村民,更不用提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乡里的干部正在耐心做着工作。
听到乔梁过来,正在下角村的乡书记严裕也赶了过来。
"乔县长,这是坪山乡的严裕书记。"何青青看到严裕,给乔梁介绍道。
"严裕同志,现在什么情况"乔梁沉声问道。
"乔县长,工作不好做。"严裕面现难色,"村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一时之间让他们搬走,很多人接受不了。"
"现在不是能不能接受的时候,而是必须要搬的问题。"乔梁一脸严肃,"上游河流水位暴涨,一旦下一波强降雨到来,那整个凉水河流域都可能会爆发大洪水,到时凉水湖会遭遇不可预估的险情,所以县里决定提前泄洪,这是经过慎重讨论后作出的决定,村民们必须理解,这是不容置疑的决定,现在乡里边要做的就是全力以赴配合,我们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完成村民的疏散转移工作。"
"乔县长,我们也在努力,正在竭尽全力做村民的思想工作,但这事来得太突然了,想要做通村民的思想工作,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严裕无奈道。
"严裕同志,我知道做工作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困难,但现在并不是强调困难的时候,我们必须做通村民的思想工作,实在不行,该用一点强制性的手段就得用上,这个节骨眼上,我们做事不能太死板。"乔梁说道。
"乔县长,用强制性的手段不太好吧"严裕吓了一跳。
"严裕同志,看来你还是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乔梁目光凛然,转头看向张真富以及乡里的其他人,乔梁意识到,乡里的干部还没有认识到形势有多严峻,只是抱着应付性的心态去完成县里的命令。
乔梁正待再说什么,这时有工作人员跑了过来,着急忙慌道："严书记,不好了,凉水湖北边的沙堤有一小段决了,水冲出来了。"
"什么"严裕吃了一惊,"白天巡堤的人不是说还好好的吗"
一旁的乔梁听到,脸色也变得严肃,看向那名工作人员："现在情况严重吗"
"村里边组织村民上去堵口子了,但上游的河水很大,可能有点危险。"工作人员答道。
"决堤口具体位于哪个地方"乔梁再次追问。
"北边,位于上林村。"
乔梁闻言立刻道："我们现在马上赶过去。"
乔梁和严裕等人上车准备前往上林村,见乡长张真富也要跟过去,乔梁拦住对方道："张乡长,你在下角村指挥坐镇,马上动员村民们转移,随身的贵重物品拿了就走,普通财物就别搬了,要让村民们意识到危险,这是十万火急的事,一旦决堤,哪怕是一小段,也有可能引发巨大的危险。"
"好,那我在下角村这边守着。"张真富急忙点头。
"嗯,有情况咱们电话联系。"乔梁说道。
和严裕坐车赶往上林村,乔梁在车上和严裕说道："严裕同志,当前的情况愈发证明了县里泄洪的决定是正确的,沙堤决口,说明隐患早就埋下,只是你们一直没发现罢了。"
"乔县长,这段时间,因为上游河水涌入,凉水湖的水位大大超过往常,所以我们乡里边也是有做出相应安排的,每天都有派人巡堤,也请县水利部门的人来排查过所有坝口的风险,并没有发现问题呐。"严裕苦笑道。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咱们有些部门的同志,做工作只是做在表面上。"乔梁脸色难看道,"算了,现在不是较真这个的时候,咱们先赶过去看看情况再说。"
坐车来到上林村的村委会,乔梁和严裕等人在村长带领下来到了决堤的坝口,湖水如同脱缰的野马冲进了村里,整个村里的路面上,湖水已经淹没到了脚踝处,虽然被淹的情况不是很严重,但乔梁却是知道形势有多严峻,因为上游还有一波强降雨,河水源源不断汇入凉水湖,只会不断推高凉水湖的水位,届时就不是一小段决口的问题。
"现在村里已经把所有在家的青壮年都组织起来了,正在紧急用沙袋堵决口,现在的问题是沙袋不够。"村长给乔梁和严裕介绍道。
"把能用的都用上,剩下的先不管了,尽快组织村民转移才是当务之急,县里决定在凉水湖泄洪,依我看,回头可以凿开这个决口,从这里泄洪反倒是省了功夫。"乔梁盯着前方,发现决口不是很大后,松了口气。
"嗯,村里边已经组织老人孩子先转移了。"村长答道。
乔梁闻言微微点头,让村里的干部带他到村里具体看下情况。走了大半圈下来,乔梁悬着的心放下不少,原来村民们有不少是比较抵触的,结果这边一决口,反倒让村民真的意识到了危险,配合度大大提高,这也真的应了那句话：坏事变成了好事,凡事都没有绝对。
随着时间推移,原本淹没到脚踝处的湖水,已经逐渐到了小腿处,尤其是村里地势较低的地方,有的都淹到了膝盖,这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乔梁看了下时间,凌晨两点,今天晚上对乔梁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回到村委会,乔梁问村长："村民们都撤走了吗"
"快了,再过一个小时肯定都能撤走。"村长回答道。
"那就好,还没走的村民,让他们动作都快点,你看这涨水的速度,现在都到小腿了,很快就能淹到膝盖,不能多耽搁了,现在说时间就是生命,一点都不夸张。"乔梁严肃道。
听到乔梁的话,村长郑重点头。
这时一名村里的工作人员快步走过来："村长,村头杨大娘一直不愿意走,说他们家位置比较高,淹不到,死活不愿离开。"
"这个老娘们,怎么老是这么固执。"村民也是个上了个年纪的,一听这话就急眼了,快步往外走。
乔梁见状也跟了上去,打算一起过去看看。
几人来到村头,这里的地势确实较高,村里地势比较低的地方,已经淹到了膝盖,但这里水却是才刚刚没过脚掌处。
不过看到那个杨大娘的家时,乔梁却是眉头大皱,这起码是三四十年的老屋子了,早期那种土木结构的房子,看屋里的陈设,就知道这家人也穷得很。
村里的干部还在劝着那位杨大娘,村长也亲自上前劝说,都快着急上火了,那位杨大娘就是不为所动。
乔梁打量着屋里的情况,走上前道："大娘,您真得离开,现在水虽然淹不到您这,但回头县里要泄洪,湖水倾泻而下,您这边也是会被淹到的,而且您看您这屋里现在也都进水了,不走会有危险的,您瞧瞧这木柱子,柱子底部的部分都有点腐烂了,严格意义上来说,您这屋子是属于危房了,很危险的。"
"小娃子,别胡说八道,这屋子我都住了几十年了,安全得很,怎么就有危险了"老大娘瞪着眼睛道。
"大娘,不是我吓你,你看这柱子底都受潮烂了,再加上这根柱子是受力梁,现在底部泡在水里,很危险的。"乔梁指着一根柱子认真道。
老大娘撇撇嘴,转过头没理会乔梁,明显是不相信的样子。
乔梁见状无奈摇头,看向村长问道："这家子的年轻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