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靖北地,灵州。
栖云山上,重楼高阁,亭台轩榭,一直从山顶绵延至山脚。
山脚平原则坐落着一处院落,占地千倾,青砖黛瓦,恢宏大气。
这便是靖北王府,相比之下,京都的那些个亲王府不过是个鸟笼。
今日,王府中门大开,清晨便安排好仪仗等候在门外,等待着那位京都贵客——当今皇帝的小女儿。
虽然在这三道四十州,靖北王三个字比皇帝诏令还好用,但是李复依旧恪守君臣之礼,不想落人话柄。
李贞则听从老爹的吩咐,早早便在门口等候。
按京都的消息,这位公主正是为他而来,大概率会是未来的世子妃,虽还未明诏,却也是皇帝当着文武百官开过金口的。
不过李贞表现得毫不在意,弄了张大红地毯摆在门口,撑起罗伞,和侍女们吃着水果,打着牌。
一种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牌,名曰“斗地主”。
李贞从出生那天其,脑海里便多了一段奇怪的记忆,他仿佛去过另一个世界,“斗地主”便是那个世界的游戏。
时至正午,几名侍女的脸上已经被画满了乌龟。
李贞深知这只不过是一场政治婚姻,皇帝甘愿忍痛割舍最疼爱的小女儿,更加说明这场赐婚,无非是想借此进一步控制六十万靖北军而已。
他早就在老爹身上看到了这种婚姻的痛苦,李复当年迫不得已娶了皇帝的亲姐姐,至今还是像两个熟悉的陌生人一样,一口一个“长公主”。
虽然贵为世子,但李贞也渴望着爱情,所以他希望自己的这些举动能得到公主的破口大骂,回去就让皇帝收回成命。
……
正午,朱红马车在百余名禁卫的拥护下,停在王府门口。
李贞却充耳不闻,依旧下着棋,一口一口吃着侍女喂来的樱桃。
直到下人来报“公子,人来了”,李贞才缓缓起身,说了句“去叫王爷”,走下台阶。
内侍监吕洪走下马车。
行礼道:“世子,一别十年,可还记得老奴?”
李贞还礼,“怎么会记不得呢,吕公公位高权重,怎么有空来这苦寒北境啊。”
李贞装作对赐婚之事一无所知。
“哈哈,老奴此次是奉陛下之命,给世子送世子妃来的。”
“啊?这……我还小。”
“不小咯,老奴没记错的话,再过两个月世子就该加冠了。”
正说着,马车内又走下一少女,一下子窜到李贞面前。
“你就是李贞?”
少女模样清秀,言行却十分彪悍,不用介绍都能看出来是个公主。
“是。”
李贞故意咳嗽了几声,装作身体虚弱,生怕对方看上自己。
民间早有传闻,“世子乃亢阳之体,活不过三十岁”,此举也算是证实一下传闻,好让公主嫌弃。
然而,公主好像并不知道这个传闻。
仔细上下打量着,像是在观摩一件宝贝,“长得还行,身材也还算魁梧,就是老咳嗽,有点虚,我可不想招个病秧子驸马,守活寡。”
眼看越说越离谱,吕洪忙向少女使了个眼神,像是在让少女矜持点。
随即打断道,“这位就是陛下的小女儿,太平公主,此次陛下让她随老奴前来,正是想让你们先见见,等世子到了京城,陛下便会赐婚。”
听到赐婚,李贞倒也不惊讶,意料之中。
李贞也打量了一下,“太平公主……名号倒挺贴切的。”
“你什么意思!”少女挺了挺胸膛,恶狠狠瞪着李贞。
李贞又看了一眼,笑了笑,“没什么意思,就是……太平嘛。”
“你!”少女紧握拳头,貌似拳头随时会落在李贞胸口上。
“公主!”吕洪赶忙叫住。
“哼!”少女甩了甩衣袖,“你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呢,就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可做不了我大靖的驸马。”
“嘿,公主此言差矣,我得纠正一下,即便我要你,也是你嫁到灵州,做靖北王世子的世子妃,而不是我到京城做太平公主的驸马。还有,公主可不一定能做世子妃哦,就你这身材模样,顶多能做个小三……嗯……小十九。”
“哼!”少女像个快要爆炸的皮球,“小十九,你想得倒美,还有什么叫你要我,本公主又不是一件物品,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
“好好好,在下道歉,在下错了,公主不是东西。”
“你!”少女咬牙切齿,“吕公公你看见了吧,这就是父皇给我选的驸马。”
“公主息怒,公主息怒,不是冤家不聚首嘛,夫妻就是要吵吵闹闹才能过得下去。”
面前是靖北王,身后是皇上,吕洪夹在中间,只能陪笑安慰。
然而少女却一点面子不给。
“哼,你又不能结婚,你怎么知道夫妻该是什么样子。”
这让吕洪老脸一红,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好在李复及时出现。
“吕公公别来无恙啊,本王有失远迎,实在抱歉。”
“王爷过谦了。”吕洪毕恭毕敬躬身行礼。
李复侧身,“诸位请进。”
众人还礼,走进王府。
一行人在墨玉屏风前分流,禁卫侍从在老吴引领下去往厢房,禁军统领吴钦、吕洪等人则走向前厅。
绕过屏风,吕洪趋步到李复身旁,微微躬着身子,“王爷请借一步说话。”
李复没有回应,只是朝着远处的回廊伸了伸手。
其实李复已经猜到吕洪要说什么,此次前来,绝不止赐婚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借此事让世子入京,世子在眼皮底下,高坐在宝座上的那位,才能安安心心睡个好觉。
虽然知道目的,但李复还是想看看这位皇帝身边的红人,能说出什么好理由来。
两人走上回廊。
吕洪先开口,“以王爷才智,想必已然猜到老奴此次前来的目的。”
“哼。”李复冷哼一声,“其一,赐婚,如当年一样,让李家后代流淌着他姜家的血液。其二,让贞儿入京,世子质京,我这个靖北王再如何强悍也不敢轻举妄动。其三嘛,灵州与京都相距六千里,日行百里也得两月,要是能找机会除掉世子,那这靖北王的王位就只能传给他姜家血脉了。此为一箭三雕。”
自从定南王、淮宁王被阴谋夷族后,李复对曾经的“二哥”就不再有一句好话,就连“陛下”两个字也换成了“他”。
听着这些大不敬的话,即便是在王府,吕洪也是直冒冷汗。
急忙道,“王爷言重了,陛下绝没有与王爷为敌的意思。”
李复完全没有收敛一点的意思,继续道:“他不是不想与我为敌,只是忌惮六十万靖北铁骑罢了。”
“王爷多虑了,陛下近年常常念起当年你们兄弟四人的事迹,陛下实然是为了利天下、利王爷,互利而已。”
“互利而已?”
李复冷冷一笑。
吕洪见和不了稀泥,也只好立马站队,摆明立场。
“王爷所言第三点,陛下绝不会做,如此,陛下最多不过是一箭双雕,而世子入京却有三利,是实打实的一石三鸟。老奴和王爷也是三十年故交了,老奴不会做有损陛下的事,也绝对不会做有损王爷的事。
“此外,为明心意,老奴还为王爷寻得了一件大礼。”
“哦?”
李复开始好奇这只老狐狸的大礼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