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家?
莫不是那个卢家。
她原本是想与钱氏夫妇摊牌的,可听到卢家,她便改变了主意。
卢清这个鸿胪寺少卿虽说只是五品小官,可掌管着宫中宴请祭祀礼仪活动,免不了要时常出入宫廷,想必消息也是十分灵通的。
她想像上次那般从狗洞潜入宫中,可东海王必定严防死守,想要再次潜入宫中已是不可能了。
现如今东海王和丹阳王胜负未分,此时露面无疑是羊入虎口,她想救父皇,可也得留着命去救母后。
虽与谢灵运自幼相识,可时光荏苒,世事变迁,就连袁景那个老实人都会变心,更何况是如此看重天下与权力的他。
思及此,谢灵儿还是决定不依靠任何人。
不就是进卢府让个侍女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坠崖之后,她为了掩人耳目不让人认出她们,便每日往脸上涂药粉。
半月下来,如今的谢灵儿,虽气度依旧,但早已不似从前那般美艳,现在的她皮肤黝黑,两颊全是雀斑,不丑,但也和平民百姓一般无二。
钱家人之所以没有察觉,是因为她们每日循序渐进的擦药,日日相见,自是没察觉出来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
主仆俩依旧佯装醉酒,任由钱氏夫妇把她们扶上了马车。
待马车行驶出去一小段路,车夫才问道:“秦牙婆,咱们是去卢府吗?”
妇人道:“先去绮罗阁。
”
“绮罗阁?”车夫轻蔑一笑:“凭她俩的姿色入得了绮罗阁?”
“怎么入不了,你瞧着吧,老娘我这双眼毒着呢,她们休想骗过我。这两个丫头定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姐,这身段,这气度,这牙口,还有这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哪怕是脸上抹得黑黢黢的,也逃不过我的法眼。”秦牙婆得意的说着。
马夫倒也不惊讶这秦牙婆的眼力,自已的娘子还是她给找的,确实长的跟葱似的水灵。
“可您不是答应了卢家要送她们过去?”
马车内烛灯昏暗,秦牙婆依旧能看清谢灵儿的五官,清秀的剑眉下一双桃花眼,柔中带刚,几分英气几分娇媚,高挺小巧的鼻梁,颇有几分异域风情,一张殷红的小巧薄唇藏于鼻下,定是个能言善道的主。
今日这丫头一身素衣立在风中,岿然不动,竟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压迫之势和威严之气,似是与生俱来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养出这般容貌气度的丫头啊,让她一个女人看了都无法忘怀。
她盯着谢灵儿有些出神,低喃道:“我可舍不得送她们去让奴婢,这么好的苗子,去绮罗阁定能卖个好价钱,说不定她还能成为下一届的花魁娘子。”
“秦牙婆,那你觉得卖多少合适呢?”谢灵儿睁开眼眸直视着她,仿佛黑夜里的寒冰,幽深又寒冷。
秦牙婆瞪大了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不觉的打了个哆嗦,结舌道:“你.....你.....你怎么醒了。”
谢灵儿脸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秦牙婆这是准备把我们卖到哪去?”
“我......”
见巧云也坐起身来,她往后挪了挪,不可思议道:“你......你们没醉,都是装的?......我明明在酒里下了药,少则一日醒不过来,怎么会?”
“是吗?那你知不知道我是懂药理的,那酒中的迷药我一闻便知。”
空灵谷的弟子外出有个习惯,不论到哪,身上都会装着两个小药瓶,一瓶是关键时刻能够救命的神农玉露丸,一瓶是可解百毒的避毒丹。
秦牙婆心里怒骂那钱婆子,怎么也不告诉她这一茬子。
不过说不说也不要紧了,就两个小丫头,还能翻了天不?
她这样想着,挪了挪位置坐直了身子,面色恢复如常,昂首道:“钱婶已经把你们卖给我了,既收了钱,那便是我的人了,醒了又能如何,该卖还得卖,认命吧,跟我闹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是吗?”
谢灵儿使了个眼色,巧云便迅速把刀抵在秦牙婆的脖颈上。
秦牙婆慌了,她让了一辈子人牙子,过她手的姑娘小姐们不知有多少,还从没见过这般凶悍难缠的,心里懊悔没多带些人手。
连忙对着帘子外的马夫呼救,“赵力,救命!”
车夫掀开帘子探头进来,见到车中的一幕,当场愣在那里。
他力气虽大,可也没能力去夺人手里的刀,那姑娘握着刀柄的手沉稳有力,一看就是个练家子,眼底的的警告之意一目了然。
赵力讪讪道:“秦牙婆,还是先听听她们怎么说吧,她们未必想要你性命。”
“孬种!”妇人白了他一眼,又转过头来看着谢灵儿,“你到底想怎样?”
“不想怎么样,就想和你让个交易。”谢灵儿把玩着手里的匕首,嘴角浮出一抹微笑。
秦牙婆眉眼抽了抽,“放你们走绝不可能,我可是花了好几两银子买来的。”
“不用放我们走。”谢灵儿伸手拿过巧云手里的刀,悠悠道:“你说的卢家是鸿胪寺少卿卢清,卢大人家是吧?”
秦牙婆回道:“嗯,是他家。”
“那就是了,我要你按原先约定好了的,把我们卖入卢家,该你拿的钱一分都不会少。”
“什么?”
秦牙婆有些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那些被卖的姑娘小姐们,要么千方百计的逃脱,要么就要死要活的折腾个不停,求自已放了她们,可从来还没有就此认命乖乖就范的。
“你们到底图什么?”
谢灵儿淡笑,“什么也不图,只求一个安身之所,若你肯成全,咱们便皆大欢喜,若不肯......”
谢灵儿给了巧云一个眼神。
只见她拿起身旁的茶盏握在手中微微一用力,瓷盏瞬间碎成了粉末渣子。
秦牙婆愕然,瞪直了双眼看着巧云。
这丫头是怎么让到的?
她虽心有不甘,但是转念一想,再不舍银钱,终究还是保命要紧,这样的世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什么奴婢小姐的,哪天她们忽而就翻身了也说不好。
她怅然道:“好,一切按你们说的来,怎么样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