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逆TXT > 玄幻小说 > 世子赋 > 第十章 万丈深渊,前程万里
北地萧条,寒风刺骨,鹅雪今又是。
天色渐晚,穹顶之下,寸草不生的荒凉地上铺盖着一望无垠的雪被子,和衬出幽暗之光。
倏地,马蹄声声作响,人声断断续续,一线火把光亮划破寂静,踏着洁净白雪,留下羊肠小道般的乌黑蹄印。
“驾”,为首几骑身披甲胄,左手勒马,右手持火,快速开道。
“顺义叔,还要走多远,天好黑啊。”队伍居中的一辆马车车厢内,一约莫八九岁的小孩扒开厚重的棉帘,顶着冽冽寒风,皱巴着小脸问道。
被呼作顺义的中年汉子坐在帘前,身着棉衣,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掂着牛皮酒壶,壶口冒着热气,汉子猛灌了一口,转头瞥了一眼侄儿红彤彤的脸,甚至有些开裂,柔声缓和笑道:“快了,再走几十里地。”
“对了,仁安,到了平城,可一定得跟你爹好好说话,你爹也不容易。”
李仁安沉默不语,放下了棉帘。
顺义无奈摇了摇头,忽然察觉不对,眼神微眯,盯着前方,马上就是平城地界,可莫节外生枝。
只见前方不远处,一人头戴玉冠,身披素衣,抱剑而立,飘雪无情,拂了一身还记。
顺义内心盘算,心下已有对策,带着侄儿,今日不可冒险而行。
为首开道几骑停马喝道:“何人在此,速速闪开,否则格杀勿论。”
那人神色不变,不过转瞬,一剑递出,剑意浑然天成,倾泻而出,不待几骑拔剑,便被从马上砍飞。
顺义心中了然,真没想到啊。通后方士兵交换眼神,掉车头而去。
白衣男子方欲向前,便被其余骑兵团团包围。
车厢内的李仁安目睹了那素衣男子的一剑,知晓厉害,心中忐忑的喊向帘外:“顺义叔,那人可知是谁,天底下竟真有这样的高手。”
顺义拽着缰绳,丝毫不敢大意,沉声道:“不知道,不过又好像猜出来了。”
“一会儿,他追上来的话,我会让你先走。”
“那你呢,顺义叔。”
“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忘了?你叔是高手。”
话音刚落,一道凌厉剑气划过风声而来,透过雪痕,在前面的路上留下了浅浅笔直的裂缝,溅起雪点纷纷。
马车急停,马叫不绝,顺义强行稳住身形,车厢内的仁安却差点摔出去。
素衣男子急速追来,飞鸿踏雪,单手持剑,脚尖轻点,落在车厢顶上。
顺义深呼,一脚上踢在车顶前檐,将车顶掀飞,随后一把抓住李仁安放在马背,另一脚将车身踹个粉碎,收力猛拍马身,马惊而奔。
李仁安拼命抓住缰绳,不至于被甩飞,眼角含泪,根本顾不得言语,只听得汉子的嗓音传来:“活下去,找到你爹。”
素衣男子在空中将车顶劈成两半,稳步落下,盯着内力傍身的汉子。
顺义突然笑道:“你是宫里来的,哪里的世家好手。”
是不是宫里的,当然是瞎猜的,人打不打的过,暂且不说,拖的越久越好。
素衣男子听了,神色毫无波动,手腕一转,踏步杀来,银剑挥洒,汹涌剑意让顺义一惊,本以为刚才就够狠了,没成想这才是真格。内力提至双拳,一脚搓开雪层,曲身侧立,沉声道:“大气归真”,一拳轰出,拳风呼啸。
素衣男子连忙斩向侧方,借助剑风后推在空中及时闪躲开来。不待顺义喘气,人已跃至空中,剑花微挽之时,剑光已然落下。
顺义刚欲闪躲,剑气竟至眼前,闪躲不及,“嘭”的一声,雪雾散尽,数十步雪痕尽头,只见顺义躺在地上,嘴中憋气,长舒一口,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这人的方才那招式,他知晓了,剑花只是表象,真正的杀招,在剑花之前就已递出,所以方才才躲闪不及。
算算时间,小子该跑远了,莫要出事,等我去寻你。
“再来!老子还没过瘾。”话音落下,只见顺义身后好似出现泱泱大泽,热气蒸腾。
夜随雪落,平城也如此。
平城背靠祁恒山,平北侯府处城之末,傍山而建,卧在山脚,旧朝的平北侯穷奢极欲,极土木之盛造就这么一座富丽堂皇的百亩府邸。
府内中央木楼高建攀天,举手可摘星辰,登楼而上,平城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正如当地一首民诗流传:
北城侯府起高楼,碧瓦朱薨照城郭。
如今,这座楼黯淡无光。
庄重府邸一间书房内,男人伏案而坐,油灯微黄,映着些许颤抖的手,手里攥着细小纸张,是前几天结拜义弟送达的,一连几天,纸未离手。
男人盯着门外飞雪,神色恍惚,通他锐利眼角与鹰钩鼻格格不入。回过神来,他将纸条铺展在桌上,用镇纸压住一角,迈出门去,俯身抓了一把雪,揉在手心。
一位老仆赶来连忙将貂裘披在他身上,道:“侯爷宽心,会顺利的”。
男人沉默不语,只是凝视手心,白雪化水而走。
抓不住雪,也留不住人。
寒风吹过,仆人冷的一哆嗦,屋内纸条另一角被吹起,上面两行歪歪扭扭的字L起起伏伏:
阿嫂病逝,万幸留下一侄儿,名李仁安,即日返程,望兄节哀,节哀。
风雪迎面而来,李仁安几近睁不开眼睛,不知跑到何方,不知跑了几里,前方没有尽头,手也在冻僵的边缘,他咬紧牙关,费力抓着缰绳就在他昏昏欲坠时,后方的马蹄声吓了他一个机灵,回头望去,一群蒙面人策马而追。
李仁安强让镇定,打起精神。
可他不会打马,甚至在此之前,都没怎么摸过马,眼见后方几人拉近距离,只得紧抓缰绳,胡乱拽着,马嘶鸣着向前。
“嘭,嘭”,一堆堆雪炸裂开来,顺义与眼前男子过了近百招
他心中了然,素衣男子内力在他之上,他已是强弩之末。这么多年,这般年纪在江湖上有如此实力的只手可数,可他从未听说过这般使剑的人,更证实了他的猜测,只得祭出最后一式,伺机跑路了。
顺义强装兴奋,喊道;“再来陪你爷爷耍上一百招。”随后双脚猛的跺地,竭尽全力一拳而出,拳风来的声势浩大,仿佛蕴含无尽内力。
素衣男子眉目微皱,显是没料到这汉子还能打出比之方才更盛一拳,不敢大意,脚尖点地,疾步后退。
顺义这一拳外强中干,刚准备溜,忽然心下一慌,侧方闪出一人,一掌打在顺义腹部,将顺义径直震飞出去,顺义口吐鲜血,倒在一边,不省人事。
素衣男子几步踏来,看到出掌那人,似是不悦。
出掌那人却冷笑道:“我若不出手,只怕这人便要跑了”
素衣男子并未理会,欲追早不见踪影的李仁安,那人将他拦住,道:“不必了,我的人去了。”
不知不觉,李仁安来到山崖路道,左侧道边悬崖,在如此鬼天气下更衬的宛如无尽深渊。
李仁安看不清前方路况,只觉得马刹那间急转,天旋地转间缰绳脱手而出,顺着陡峭石坡滚落,坠落下去。
李仁安只记得,依稀瞟了一眼下方,不见光亮,脑袋昏沉,缓缓闭上双眼。
万丈深渊,下去,也是前程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