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独孤伽罗这样讲,杨坚抬起头,感激地看着独孤伽罗,眼里闪烁着喜悦之情的光芒快要将独孤伽罗灼伤。
夜里。
看着刚刚服下药的男人已经睡熟,独孤伽罗就着夜色坐在木屋的屋顶上,取出玉笛幽幽地吹了起来。
笛声伴着夜色,旋律悠扬。
周围安静极了,皓月洒下一地莹白,碧玉制成的笛子折射着淡绿色的光替吹奏着乐曲的人儿增添了一份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不远处的小溪里偶尔传来几声鱼儿的尾巴拍打着池面的水声,伴着三两声的蛙鸣。
一曲终了,独孤伽罗望着皎洁的月亮有些出神,她想到了当百年前自己还是一根普通的玉笛时候,主人总是将自己带在身边,独孤伽罗陪着主人云游四海,去到每个不同的地方,听着每个老百姓诉说着自己的故事。
在独孤伽罗记忆里的故事大多数都是老百姓们悲愤地怨天尤人,鲜少听闻过达官贵族有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独孤伽罗的主人是一个大善人,所经之地都被当地的人们奉为圣人,民间疾苦体验得多了,独孤伽罗自然对贫苦之人多了几分怜悯之心
每到一定时间独孤伽罗便会云游至一个地方救济当地的穷人,主人曾对她说过,若坚持这么做,多加修行,过不了多久独孤伽罗便可以得道成仙。过去听起来这有些荒唐,但这将近百年的坚持和日益增强的法力让她对此深信不疑。
看着夜空中群星环绕的明月,仿佛从透白的月亮里隐现出了一个英俊的脸。
他为什么要这么着急的要回到长安去呢?
或许是为了想夺回江山?可是想要夺回失去的江山,操之过急可是大忌,更何况他还身负重伤,不过能否夺权,如果白天让他走,是否有命回到长安都得打上疑问。
想到杨坚当时让自己告诉他回长安的路时认真的表情,虽然当时独孤伽罗表面上没有表示出任何情绪,但内心却不自觉地泛起细细的波澜,对于一个曾经是权倾天下的人来说,到底是什么让他有如此执念?想着,独孤伽罗不自觉地覆上心口,思绪飘得远了。
萤火虫带来淡淡的光芒,萦绕在独孤伽罗的四周,时不时亲昵地吻一吻独孤伽罗的脸颊。入夜的风,有些凉,可独孤伽罗却感受不到那份孤寂的寒冷
本来就是冰冷的物件,经历过了几百年的修行才达到这样可以化为人性的能力,但这些年来纵使是不需要睡眠,独孤伽罗却也固执地像个普通人类一样的生活作息,像今晚这样的彻夜难眠似乎跨越了她百年的孤独。
一阵淡绿色的光芒隐现,独孤伽罗瞬间回到了木屋内,就着纸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独孤伽罗靠近已经睡着了的杨坚,紧皱的眉头宣告着杨坚不安稳的睡眠,独孤伽罗俯下身缓缓靠近杨坚没什么血色紧抿的薄唇,双唇微启,吐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气体被入睡的杨坚无意识的吸纳。
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
次日,杨坚从噩梦中惊醒,睁开眼依旧处于那个陌生的小木屋里。
似乎感觉有什么不同了,杨坚抬起手左右翻看,眨眨眼睛,起身。没有了本该随之而来的疼痛,这是怎么回事?
杨坚这才发现自己刚刚躺着的石塌枕边摆放着一套新衣裳。
“哟,你醒啦。”独孤伽罗推开屋门进来,手上提着一个竹篮子,里面放满了不知名的草药。
“我这是……”杨坚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了看独孤伽罗,又转身确认自己身上是否还有被忽略的痛感,明明昨天是那么死去活来,今天竟然能下床走路了?!
看着杨坚满脸的错愕,独孤伽罗笑了起来,“你是在好奇为什么昨天的伤竟然在一夜之间痊愈了?那只是你的错觉,我用针灸暂时延缓了你的疼痛感,草药的效用加速了你的皮外伤的痊愈。
不必觉得惊奇,我跟着家乡的老人家曾学过一些医术。”说着,独孤伽罗从灶炉边端过一个陶土药罐,倒了一碗已经熬好的药,放在桌子上,“这碗药无色无味,能让人在短时间的五官起到微妙的变化,我想一会儿回到长安城,皇上也不想被人认出来吧?!”
最后一句话让杨坚的表情变了变,想开口为自己申辩什么,却说不出半句话,只是尴尬地笑了一下,“你把药喝完了,就换上给你准备的新衣裳,然后我们就启程。”
说完,独孤伽罗将手里的竹篮一放,走出了木屋,带上门。
杨坚走到木桌旁,端起药闻了闻,果然没有什么味道,药的颜色也清清淡淡的,上面漂浮着几片草药渣,杨坚考虑着要不要喝下,犹豫再三他还是将药喝完了。
换好衣服,整理好仪容,杨坚走出了木屋。
等在外头的独孤伽罗闻声回头,看到杨坚的霎那觉得阳光有些晃眼。
白衣胜雪,风度翩翩。
独孤伽罗的脑海中只剩下这八个字。
“伽罗姑娘。”杨坚淡淡的呼喊声将独孤伽罗拉回了现实。
“叫我独孤伽罗,萧公子。走吧,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马车一路颠簸,杨坚和独孤伽罗坐在马车里偶尔有一句没一句的攀谈着,更多的是沉默,气氛有些尴尬。
杨坚几次撩开帘子想看看马车外面的情况,可映入眼帘的除了倒退的绿树以外别无他物,这让杨坚有一马车一直在原地绕圈跑的错觉。
“当皇帝,当大官的人都很享受吗?”独孤伽罗忽然问。
杨坚有些莫名地转过头,对上独孤伽罗认真的眼神后不禁笑了起来,“什么意思?权利越大,越累。”这是杨坚这两天来第一次绽放出笑容,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独孤伽罗想。
“既然累,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人争着当皇帝?为什么会有战争?人们不是热衷于享受的生物吗?多少老百姓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你们这些当权者难道都不知道民间的疾苦吗?”独孤伽罗回想起当初和主人云游看尽人间百态的日子。
“百姓有什么疾苦?当初,我还当权的时候,每年的旱灾水灾,何尝没有派发赈灾银下去?”杨坚回答。
“你怎么知道那些赈灾银就真的派发到灾民手上了?你敢保证下面那些官员没有人贪污吗?你又何曾了解过那些百姓们真正的疾苦呢?”想到那些质朴的人们消瘦的脸,独孤伽罗变得有些咄咄逼人。
“我……”杨坚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好投降,长叹一声,“对啊!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好皇帝……”
“嗯哼?”独孤伽罗挑眉,不置可否。
又是长久的沉默,只剩下马车在路面上颠簸的撞击声。
“如果再……”杨坚还想说些什么。
“到了。下车。”独孤伽罗毫不客气地打断。
“……”
长安,这个先前才遭受战火纷飞的城市,短短数日内又恢复到了平淡而又喧闹的样子,丝毫看不出先前战争留下的创伤。杨坚与独孤伽罗进了城,独孤伽罗转过头看向杨坚,表情怪怪的。
“看什么?”杨坚被独孤伽罗盯着不自在,皱眉。
“没。”独孤伽罗摇摇头,看向别处。
在路过一个贩卖铜镜的小摊前路过,杨坚无意间的一瞥,随即发出一声怪叫引得来往行人的侧目。
铜镜里的杨坚右脸上不知何时生了一块黑色的大斑纹,丑陋至极。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是那药的效果。”独孤伽罗撇撇嘴。
“你……!”杨坚紧张地抚上自己的脸,这跟当初说好的不一样啊,明明只是说五官会发生一些改变,没有人会告诉他会变成这样的丑八怪啊!如果早知道会变成这样,那煤炭抹一抹不也能起到同样的效果么!
“让开,让开!!”正想发泄几句不满,忽然一个身着官服的人身骑快马,将喧闹杂乱的集市中散开了一整条大宽道,独孤伽罗和杨坚也被人潮挤到一边去,两人不明就里。
两人对视了一眼,“嘿。这位大哥。”杨坚拉住了身边一个布衣百姓,指了指空无一人的街道,“请问,这是怎么了?”
话音刚落,就来了一群官兵,分两边堵在百姓前头防止后面人太多而不断往前挤。
“你不知道?”那个被杨坚揪住的人一转头,第一眼就落到了独孤伽罗身上。
话忽然没了下文,顺着那个男人的眼光看去,杨坚不满的又喊了一声,“喂!这怎么了到底?”
“啊?哦!嗨!公子外乡来的吧?前些日子不是改朝换代呢嘛?这不,新皇帝要出行了!可看好咯!”男人一边跟杨坚解释着,眼神却一直往独孤伽罗身上瞟。
独孤伽罗被看得受不了了,扭头与男人对视一眼,寒光一闪,那男人一个哆嗦竟被吓得尿了裤子。
新帝出行?
杨坚显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异样,皱眉沉思着。
“萧公子!这里被人群挤得看不清,我们退到后边的巷子,兴许能看得清楚些。”独孤伽罗拉着杨坚逆着向前拥挤的人潮往后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