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殿外僵持,杨坚难得示好却被她断然拒绝,心里愈发堵得慌,没好气地道:“不识抬举!自己看吧,想通了来找宋澜,她会教你。” 伽罗点头称是。 杨坚束手无策,又抹不开脸皮解释宽慰,拂袖自往昭文殿去。 目下推辞就推辞罢,反正她飞不出建章宫,有的是时间慢慢儿入觳。 推辞了一回两回,她难道还能推辞第三回? 伽罗回到南熏殿,依旧满头雾水。 将这事同岚姑说了,岚姑的顾虑倒不像她这么多,“皇上殿下行事谨慎有分寸,他既然发话,可见不算越矩。那玉清池若是皇上的妃妾所用,姑娘当然不能僭越,可若是建章宫女官所用,姑娘借来一用,又有何妨?这回姑娘无意间促成裴大人的事,想必功劳不小,皇上恩赏,也该是为此。” “这道理我方才想过,只是……”伽罗沉吟。 只是她觉得,杨坚近来态度有些奇怪。 从前在淮南的情形不必说了,就是她初上京时,杨坚还是冷硬威仪之态,那把锋锐冰凉的铁扇抵在喉间,她至今记得那种呼吸冰凉的感觉。乃至后来客栈中钢针逼问,她心惊胆战,吓得失态大哭,至今心有余悸。 其后数番往来,杨坚总像是锋锐冰冷的重剑,哪怕他答应救回父亲,为外祖母说情时,也是态度冷淡,极不情愿,令她敬惧,小心翼翼的不敢放肆。 直到最近。 先是去鸾台寺前送了许多衣裳,鸾台寺的后山湖畔,又救她脱险,肩背紧贴,直至她察觉不妥时才放手——若换在从前,杨坚能从水里将她拎出来扔在地上,就已是客气的了。甚至今日……岚姑没见那玉清殿的情形,那等规制,绝非女官所能享用的。 杨坚愿意和颜悦色,她当然庆幸,但好得过头,就令人心里发毛了。 伽罗如今自身难保,哪敢平添事端,当即龟缩在南熏殿中,埋头书堆。 如是数日,杨坚应当是忙于公务,未再踏足过南熏殿。 伽罗乐得清净,只盼外祖母早日康复进京解惑。倘若这长命锁真能报答杨坚,她也能早日还了他的恩情,逃出这座建章宫。 至六月下旬,暑热渐浓,哪怕躲在屋中,也常汗湿重衫。 那位宋澜不知是受谁指派,特意送来两座风轮,每日送来冰块,留两个宫人摇轮取凉。 伽罗白日几乎不敢出门,只躲在书房偷凉,那只拂秣狗倒机灵,逮着机会就往书房钻。 相处数月,伽罗对它戒心渐消,偶尔也会在岚姑的陪伴下,抱它入怀逗弄,还起了个直白的名字——阿白。它通身白毛在岚姑照拂下养得十分柔软,拿手摸过去,格外舒适,往它头顶上揉揉,它便十分乖觉的凑过来。 伽罗喜欢这样的乖巧,看到阿白无辜天真的双眼,便愈发喜爱。 晌午饭时她特意留了几块糕点,待午睡后便抱了阿白在桌案上,慢慢喂给它吃。 正自得其乐,忽听门外轻扣。 因岚姑今日得了准许外出采买胭脂水粉,伽罗自过去开门扇,瞧见外头是苏威,当即现出笑意,“表哥?” “岳华回来了,快跟我走。”苏威额头布了汗,拉起她胳膊就往外走。 伽罗脚下踉跄,好容易跟上他的脚步,忙问道:“出了何事?” “她是从北凉回来的。”苏威压低声音,“带了你父亲的消息。” 伽罗心中乍然一紧,顾不上裙衫碍事,拔腿就往昭文殿跑。 伽罗赶到昭文殿时,韩荀正好从里面出来,见了她疯跑的样子,面露诧然。 伽罗连行礼都顾不上,见门扇虚掩,当即看向战青。战青很识趣,口中说了声“殿下,皇后娘娘来了”,旋即推开门扇让她进去,连禀报都免了。 殿内只有杨坚和岳华两人。 伽罗跑得气喘吁吁,盛夏后晌正热,她浑身已然出了层汗,顾不上抹掉额头汗珠,三两步跑进去,便向杨坚道:“殿下,有我父亲的消息了?他处境如何?” “他还活着,处境不算太坏。”杨坚示意苏威掩上屋门,随即进了内室。 内室颇隐秘,内外隔开,不怕人偷听。 杨坚寻个椅子坐了,朝岳华颔首,“详细说说。” “殿下递来营救傅大人的旨意后,属下便和陈光去了石羊城。傅大人是单独关押,在石羊城守将的府邸,鹰佐安排在他周围的防卫,比对太上皇的更严,所以进最初进那座府邸时费了些力气。后来属下摸清情势,单独进去一趟,看到了傅大人——”岳华看向伽罗,语气稍缓,“令尊确实受了刑,但我去的时候,已恢复得差不多。” 伽罗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后来呢?” “我在那座府邸潜伏,趁着他们夜里换班的时候,跟令尊说了殿下要救他的事。但是,令尊说他暂时不愿离开。” 这结果令伽罗无比诧异,“为何?” “他提到了令堂。具体情由我不清楚,不过令尊说要等到给令堂报仇后,才肯离开石羊城。后来鹰佐看过他几次,看得出来,令尊是在与鹰佐斡旋,寻找时机。” 给娘亲报仇吗? 伽罗一时间难以理清其间关系。当年娘亲无故失踪,父亲说她是身故,事发时是在治地,离父亲后来为官的丹州都很远,跟北凉更是差了千里。娘亲的死,与鹰佐何干?难道娘亲的失踪,是鹰佐一手促成? 许多疑惑浮上心间,伽罗只能暂时按下,又问道:“岳姑娘可知道他想如何报仇?” “傅大人说得很简略,要带着鹰佐去个地方,到时候见机行事。我提出想帮他,他却说要手刃仇人,才算是真正为令堂报仇。不过我也按照殿下的吩咐,在石羊城留了人手,倘若用得着,也可帮他。” “所以……救我父亲脱困的事,是要推后么?”伽罗不甘心,看向杨坚。 杨坚颔首,“令尊不愿回来,强行救回无益。” 伽罗咬唇,默然。 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父亲性子如何,她是最清楚的。虽然文雅不爱争执,却比她还要执拗坚定。但凡认准了的事,哪怕困难重重,也会竭力去做。 当年他与娘亲两情相悦,硬是扛着老太爷和老夫人的重重威压,将娘亲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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