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的天空，总是阴沉得很快。
今日也不例外。
紫袍男子骑着白马走过，身旁跟着两名护卫。
“公子，我们要进宫吗？”一位护卫轻声问道。
“太子，要回京了吗？”
说话的人叫谢渊，乃当朝宰辅谢昭的曾孙，虽是谢家子弟，却无人知晓他父母是谁，坊间流传他是养子，可地位却无比尊贵，受到当今圣上的赏识，自小在宫中长大。
“这……”侍从迟疑了片刻，才接着说：“听说已经到了城郊，不日便到。不如属下先送公子进宫等待。”
“嗯。”谢渊微颔首。
此时的谢渊十六岁，容貌俊美，眉目清秀，身段纤长挺拔。但由于常年居住宫中，身上透露出一股冷峻高傲之感。即使是在平素里笑语晏晏的时侯，亦给人以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自幼曾祖父便教导谢渊要用心侍奉太子，他不敢怠慢，记得真切。
然而这位太子实在跋扈，不喜束缚，用陛下的话说就是顽劣不堪，需加磨炼。于是在他十岁那年就将他交付给南境守军统领卫修卫大人教导，远离京城。
自那日后，谢渊便再没有见过司马清，连书信往来也没有。但他心中对他的牵挂却没有半分减少，他已到及冠，本该谈婚论嫁，却因记挂着司马清而耽搁下来。
正思索间，忽得一匹骏马从远处疾驰而来，马背上坐着两个男子。其中一个穿着玄色长袍，身材高大挺拔，头戴玉冠，俊美非凡。
另一个男子则相对矮小一些。他一袭蓝衫，皮肤略显苍白，眼睛虽清亮明澈，却隐隐泛着病态之意。
谢渊抬头望向那玄袍男子，心跳不由加快几拍。
他认出来，那男子正是太子殿下！
卫修很快策马到了谢渊面前，勒紧缰绳停了下来。
司马清却忙着和马上的蓝衫男子说话，并未注意到路边站着的谢渊。
直到四目相对，避无可避，司马清才看到白马上的谢渊。
谢渊对上他的目光，司马清的目光远比几年前犀利许多，神情更是深沉难测。
“谢公子，好久不见。”他淡淡地拱手为礼，算作招呼。
“是啊。”谢渊点点头，随即收敛起所有情绪，温润笑道：“臣见过太子殿下，卫将军。”
卫修道：“谢公子请免礼。”
“你这马……不错。”司马清盯着谢渊胯下的白马，似乎对它颇感兴趣。
谢渊谦逊地答道：“殿下谬赞。这匹马名唤雪儿，通L纯白，毛发油光顺滑，跑起来极稳。”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句：“性格温驯，适合载乘。”
“花奴喜欢你这匹马，你便送他吧。”司马清淡淡吩咐。
闻言，谢渊微怔：“殿下要将雪儿送给他？”
司马清点头：“花奴喜欢，你让给他便是。不会本太子连你一匹马也要不得吧。”
司马清大概已经忘了，这雪儿是他送给谢渊的，谢渊珍视异常，平时都是亲自喂养打理，骤然让他送人，他怎么舍得？
但他却不能违逆司马清的命令，犹豫片刻，谢渊咬牙应道：“既如此，臣遵旨。”
谢渊抱拳告辞，不愿在此地多留一刻，司马清却不打算放过他，他策马跟了上去。
“你这是要去太初殿？”司马清突然问道。
谢渊一愣，旋即点头，“陛下召臣觐见。”
司马清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继续道，“既然如此，你与本太子通行吧。”
谢渊低头不语。
司马清皱了皱眉：“怎么，还要本太子请你不成。”
话音未落，谢渊被司马清扯上马背，一夹马腹，马蹄扬起，绝尘而去。
“……”
***
谢渊原本想拒绝的，但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司马清就是这样，只要是想要的想让的，没有人可以阻止，也没有人可以违背。
何况……
谢渊侧头，看向司马清的侧颜。
数年不见，司马清已退去青涩，变得愈发英武逼人，剑眉星眸，鼻梁挺直，嘴唇薄削，整张脸轮廓锋锐，五官立L完美，仿佛天生便是君王的模样。
谢渊垂下眼帘。他早就知道，自已这辈子恐怕再看不上旁人了。
宫中不可驰马疾行，但司马清是太子，无人敢阻拦他。
一路狂奔进宫，直到踏入太初殿，司马清侧身下马，谢渊慢吞吞的爬下马去，刚才司马清扯他上马，他伤了腰正疼得厉害。但他不敢表露，只好熬着。
只见司马清将缰绳交给内侍，并吩咐内侍好好安置，还特意嘱咐将宫门外他带回来的奴隶，送回长乐宫。
刚才那个名唤花奴的男子，竟然是奴隶？
那司马清为什么会对他这样好？
谢渊不敢往下想，整理被扯乱的衣衫，准备面圣。
却在这时，司马清突然站在他身侧，他侧头望向那个比自已高半个头的人，只听他说:“你最好不要答应父王提出的任何事，我想你也不喜欢男人吧。咱们就各自安好便好。”
谢渊闻言懵了，“不知殿下所言是何意？”
“你说呢？”司马清挑眉反问。
谢渊摇头:“臣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你不必装傻，你明白的。”司马清冷冷道，“要不是你在父王身边怂恿惑君，父王怎会有如此荒唐的念头。”
谢渊心里涌上苦涩，“臣是真不知道殿下在说什么。”
“你就是这般爱装无辜。”司马清冷嗤一声，转身走入太初殿。
谢渊望着他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痛楚之色。
他是真不知道司马清在说什么，他更没有和陛下说过什么，他自立冬以来一直病着，已经很久没有面圣了，若不是陛下今日传召，他连府院都不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