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三日后，一早我就借口抄写经书用，支使两个婆子去城里给我买些上好的笔墨，攒了半年的少夫人月例就此见底。
午后我留知秋在房内做针线，点燃宁远轩留下来的香，含上药丸等人前来。
不出半刻钟，知秋已睡熟。
听到两声敲门声，我打开房门，竟然是宁远轩亲自来了。身后跟着青山还有一个女子，个子身形与我差不多，皮肤略暗黄，五官很是寡淡，在人群堆里很难辨认出的那种长相。
“大哥。”我恭敬的颔首打招呼。
“你和她换下衣服。”宁远轩向身后点了下头，带着青山转身站到院内等候。
我关上房门，对着梳妆镜开始拆卸头饰，迅速脱下身上的衣服，直至剩下小衣，递给那位长相平平无奇的女子。
她的速度比我还要快上许多，衣服整齐放于圆桌上，加上她泯然众人的长相，应该是传说中的暗卫。只是在我婆母和寿县主身边从未发现过类似的人，她父亲顺阳王有没有我不得而知。
宁远轩每次现身都让我对他的势力和背景更加好奇，他所展现出来的一切都跟靖远侯府里的一个婢生子的身份相去甚远。
不过第一次见到这个年代的暗卫，而且还是女性，勾起了我无尽的好奇。
“你好，我是姜时宜，请问要怎么称呼你。”我主动搭讪。
“卫七。”略暗哑的声音跟她年岁并不相符，更加验证我的判断。
“你是靖远侯府的人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不是。”低沉暗哑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一样的意简言骇面无表情，两句话时间她已经换好我的衣服走了出去。
我只得加快速度，换上她这一身暗红色短打，套上比甲。用一根青玉簪盘起所有头发在脑后，只是手艺有些不精，几缕发丝垂落在耳边。
我来到院中，凝视卫七站在厢房前的背影，不仔细分辨确实几可乱真。
宁远轩走到我面前，一把搂住我的腰几步跃上院墙，没有一点防备的我差点惊呼出声。
一阵风啸声后，他在水路庵里一个我从没进去过的院子里停下。院内已经放置好我此前要的物品，另外还有三个匠人打扮的男人候立在一旁。
这水陆庵的静云师太就算不是他的人，也必定跟他关系匪浅，不然怎会明目张胆在这里张罗这些。再加上今天见到的暗卫，一个猜想闪现在我脑海里。
宁远轩放开我，带着青山走到一旁廊下，端坐于高椅上，抿了一口早已备好的茶水，一派悠闲贵公子的做派尽显。
我调整好呼吸，走到那一堆摆放好的物品旁，确认没有遗漏后准备着手先制作肥皂。
那三个匠人也全部围上前，站立在我身旁大略两尺的位置，手里拿着炭笔和硬纸准备随时记录要领。
拿起一个海碗放入草木灰后加水制碱液，用细纱布过滤三遍后静置一旁，另取适量猪油放小锅中加热。估摸着火候差不多，我把静置一旁的碱液还有清酒一一倒入小锅中，不停搅拌等待皂化反应。
等开始出现乳白色，就取下小锅置于石桌上，加入一些花瓣继续搅拌等待凝固。待花瓣在锅中搅拌均匀，皂液全部呈现乳白色后，将其倒入一旁的竹节内等待自然冷却。
虽然此前偷偷摸摸做过三四次，但这次毕竟关系到前途命运，这一会功夫下来我的额头、掌心全都紧张出了汗。
用衣袖略擦了擦，我对坐在廊下的宁远轩汇报：“大哥，肥皂已经制好，这竹节您放置三日后打开就是成品，可以用细线切割成块方便取用。”
宁远轩没有答话，凤眼看向那三个匠人，为首的匠人立即恭敬回复道：“大公子，制作过程我们三人都一一记录在案，晚些我们再重复制作一遍。”
“好。下一个。”他那似乎能穿透一切的眼神望向我，眼底里有浓厚的探究和打量。
今日宁远镇一身竹青色衣袍，衣袍上不见任何纹绣，只衣料上淡淡的光泽显露些许不凡，却将他的气质凸显的更超脱傲然。
我仿佛忘记自己在这个陌生时空的身份，在初春的金色阳光下仿佛看到了一幅天人般的画卷，一下子失了神。
“姜时宜。”那菱角分明的唇瓣一张一合，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被叫到名字我才回过神来，手心里又沁出了汗，怎么每次都在金大腿面前出糗！我在现代什么美男没见过，怎么还这么没定力。
我唾弃了一下自己，立马调整好作为下属应有的仪态，讪讪开口：“大哥，方才晒日头有点久，脑子有些迷糊失仪了。我这就开始酿酒。”
在那一堆摆放整齐的材料面前，我挑捡出合适的长颈瓷瓶，倒入适量清酒置于大铁锅里，用泥巴将瓶口和两节细长的竹节连接起来，为了方便我叫了两位匠人一旁帮忙。
点燃炉灶后等待沸腾时，我用一旁的水盆净了手。挑出一个唐彩小碗，放在竹节最末端接住这蒸馏过一遍的高度清酒。
很快小碗里就快接满了，我示意一旁的匠人熄灭炉火，捧着这个小碗走到宁远轩面前。
“大哥，此酒方才经过一次蒸馏，已经比寻常清酒浓烈许多，若还需要更烈的酒，将这蒸馏过程再反复数次即可，多试几次就能调配出最适合的步骤。”
我一边说一边拿起他身旁圆桌上空置的两个小茶杯，倒入蒸馏酒后退后一步，向宁远轩示意一下碗里还剩下小半碗酒，便一下全部倒入口中吞了下去。
细品回味后，这酒比在我现代喝过的葡萄酒感觉要烈上很多，但还是不及现代白酒，我估摸酒精度数大概在20-30之间。
我方才一口干完，一方面是要取信宁远轩，一方面也是想借酒略解烦闷。
生长在自由民主年代的人，怎可能适应得了深宅大院的枯燥生活，这几个月来又处处谨慎苟全性命的日子着实憋坏了我。借这机会闷半碗酒，学学古人一醉解千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