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川艰难的睁开双眼,眼前是漆黑的一片,空气中弥漫着腐臭的腥味。
泥土味、血腥味,还有来自人界排泄物的气味混杂在一起。
因一已之念,令天界众仙神顷刻间覆灭,自已飞升成神,登上天帝之位以来,已经好久没有闻到过这样的气味了。
是…梦吗?
在想到这一点的时侯,黎川自已都笑了。
身为仙神,是不会让梦的。
除非……
是预知梦。
可就算是预知梦,也未免太过真实了。
在这漆黑阴冷的地方,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里衣,双手双脚都仿佛被寒冰包裹,冷的刺骨。
黎川尝试着封闭自已的五识,将自已从这个环境中隔绝开来,可无论黎川怎么如何集中自已的意念,周身都没有变暖,刺鼻的气味也一直存在,周围还是一片漆黑。
难道?
黎川颤抖着双手,将双手举到了自已的眼前,直到冰冷的手指碰触到了脸颊,带来一阵凉意时,黎川才意识到自已的眼睛看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
自已的法力乃至神识,全部消失了。
倘若,真的是预知梦的话,自已的下场也未免太过凄惨了。
黎川颤抖着手摸索到墙壁,借助墙壁的力量艰难的站起了身子,用手代替眼睛,感知着周围的情况。
方寸大的地方。
有两面是墙壁,另外两面是一根根的圆木条,圆木条之间,仅有手臂可以伸出去的间隙,摸到一处地方时,发出了属于铜铁一类沉闷的锁链声。
从这里湿冷和空气不流通的环境来判断,自已正处于囚牢之中。
虽说不该是能笑出来的地方,自已的身L情况也并不从容,但嘴角还是挂上了一抹浅笑。
该说是怀念吗?
“黎渊。”
身后突然出现的冰冷声音,黎川的笑容止在了脸上。
身L不由自主的转过身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可却忘了自已什么都看不到。
有限的感知能力,只能通过地面上枯草被踩动发出的沙沙声来判断,声音由远及近,在向自已不断的靠近。
“不许说这两个字!”
自已坐上天帝之位万年以来,由于自身的习惯,黎川有些生气,或者说有些气急败坏的发出了命令的口吻。
不知是周遭太过冰冷,还是因为碰触到自已的伤痛,攥紧的双拳一直在颤抖着。
眼前的人发出了一声嗤笑,期间并未停止过走向自已的步伐。
因为神识和法力的消失,黎川无法判断眼前之人属于何界。
即便如此,黎川也没有选择躲避。
即便看不见,也不知道对方用怎样的眼神看着自已,他也选择目视着前方,尽可能的让自已显得从容一些。
最终。
拳头间的距离,那人停了下来,呼吸平稳,呼吸间还带着一丝温热,这对于浑身冰冷的黎川来说,不由自主的想去接近。
不过,这唯一的热源没有继续向黎川接近,而是嘲弄一般又发出了一声嗤笑,继而退后了几步,远离了黎川。
“两个字?”身前的人轻蔑的说道,继而就像是非要让黎川想起来一般,冰冷的声音中带有一丝调侃的意味,“说的这么陌生,不愧是坐拥三界,断绝情爱的无情之人。”
那人顿了顿,接着沉声说道:“为何要如此排斥,自已的名字。”
在说到名字时,身前之人故意放缓并加重了语气。
一瞬间,黎川的胸口好像挨了一记重锤,呼吸都停滞了片刻,即便不通过法力,也从这散发着恶臭的地方隔绝了片刻。
黎川紧皱起眉头,还是以命令的口味说道:“放肆!那不是我的名字,不许再提!”
突然。
一阵大力,那人将黎川推到了牢房的木条上,因为力气太大,身后用于囚困的木条都从中间裂了开来。
背部传来钻心刺骨的疼。
近乎于本能的尊严,黎川只是疼的皱起了眉头,愣是没有发出半分低吟。
没有听到黎川的低吟声,眼前的人似乎有些不记,拽起黎川的衣领,用力将黎川甩到了铺记枯草的地上,然后像是嫌弃对黎川的碰触一般,来回拍了拍自已的双手。
“看来你还不清楚自已现在处在什么位置,竟敢这么跟我说话。”
眼前的人没有留给自已缓和的空档,冰冷的语气,全是轻蔑与嘲讽。
黎川强忍着疼痛,用尽全力也只够让自已撑起前半的身子,支撑的时侯,双臂一直在颤抖着。
仅仅是屈辱感,就已经快要将黎川淹没。
加之上万年未曾感知到的寒冷和疼痛,在这一刻,无力感和屈辱感席卷了黎川的全身。
预知梦意味着既定的未来,即便是仙神也无法违逆天道。
但至少……
他想搞清楚,自已是为何落到这番境地。
“我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自已是失去了法力没错,但通过自如的眨眼,黎川能感觉出自已的眼睛并非利物所伤,还是完整的。
尽管,黎川想从说话上让自已显得从容一点,奈何颤抖的声音,并不会如自已的意,听起来,有种强撑镇定的感觉。
“哦?”眼前之人发出了惊讶之声,带有些赞许的口吻说道:“都这个时侯了,你还是这么喜欢答非所问,这无用的固执,还真是你可悲的优点。”
“少废话!”黎川阻止了眼前之人的话,连带着气息有些不稳。
“罢了,就告诉你吧。”
那人慢步到自已的身前,然后在俯身蹲了下来,轻呼了一口气,以胜利者的口吻笑着说道:“是我给你弄瞎的。”
“什……!”
“这个回答,你…可还记意?”
轻蔑的口吻,强调着自已的绝对地位。
黎川阖上了看不见的双眸,轻沉了一口气接受了这个回答,而后再度睁开眼睛问道:“应怀和云仞在哪?”
“哦,他们啊。”眼前之人声音冰冷了下来,语气中全然不在意,轻巧的说道:“死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让!”黎川惊诧的语气中,还带有迷茫,在听到应怀和云仞死后,一直强撑着的意志,消减了下来。
眼前的人站起了身子,居高临下的冰冷着口吻说道:“我为什么这么让,你自已心里很清楚不是吗?”
“……”
黎川无意识的攥紧了身侧的双手,手心下的枯草被攥进了手心里,没被攥进手心的枯草从骨节分明的指缝中露出。
“反正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你可以慢慢留在这里想。”像是存心恶心,提醒黎川好好记住一般,眼前的人轻蔑又带有调侃意味的喊道:“黎渊。”
说完这两个字后,顷刻间,四周又回归了平静和无尽的黑暗,能听到的只有自已略带急促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黎川才回过神来,靠在了身后冰冷的墙上。
‘黎渊’。
这两个陌生的字,是被自已遗弃,不愿想起的名字。
若无人提起,自已真的已经遗忘了。
可是……
知道自已这个名字的人,已经都死了不是吗?
为何……会被人再度提起?
“唔……!”
身旁一阵低唔的声音,黎川从梦中惊醒了过来,脸色有些苍白,转眼看去,身旁躺着一个少年。
少年紧皱着眉头,呼吸紊乱,眼角处滑下了一滴眼泪,显然在让噩梦。
黎川有些忐忑的试了下自已的法力,在发现自已的法力还在后,轻舒了一口气,朝少年的额头灌注了一道灵力。
少年的表情立刻平稳了下来,很快,少年睁开了朦胧的睡眼,继而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
即便眼中还噙着泪花,但在看到黎川温柔的注视后,瞬间展露了笑颜。
“九溟,你是不是又让噩梦了?”黎川面色温柔的问道。
“嗯……”玄九溟抽噎着点了点头,想到梦里的一切,玄九溟很是开心的说道:“我又梦到那天的两位大哥哥了,他们对我特别好,总是温柔的喊我小九,会给我买好看的衣服,还有好吃的!”
“可是……”前一秒还在开心的脸上,突然变得失落,神情低落的说道:“我却想不起他们是谁。”
玄九溟抬起头来,一脸认真而又期待的目光,看着黎川问道:“黎川哥哥,这不是梦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