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秀呼吸一滞,这种突发状况她不是没遇到过,上次邵谦不也是突然就卡住她脖子险些杀了她吗所以这次她很快冷静下来道:"我是府里的六小姐,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虽然自报身份,可能会死的更快。但她闻到对方身上带着血腥的味道,当前说出自己的身份,意味着说不定可以帮他,也是在自保。
两人纵然近在咫尺,可此事夜已深沉,对方又背对着月亮,景秀看不清他的脸,但他个子甚高,起码比她高一个头,断定是男子。
而在她说出身份时,明显听到他嗤笑了一声。
景秀正是疑惑,隐约听到胡婆子高昂的声音道:"……你们这群护卫胆敢闯进西厢院来,知不知道这是小姐们住的院子,坏了姐儿们的名誉,当心太太治你们个大罪……"
"我们奉了赵总管的命令追人,看到有黑衣人跑到这里,要是让他跑了,看老爷怎么治你。闪开!"府里护卫把胡婆子一推,就往绣楼里冲。
景秀听到这里,昂起头向后仰,不让刀口抵着她喉咙,镇定地道:"你放了我,我帮你把人支走。"
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男子收回手,往屋子里面走去。
景秀赶紧把绣球灯点燃,看那男子一身黑衣劲装,脸也被黑巾遮面,只看到一双濯濯发亮的眼睛,让她不敢多看几眼,别过眼打量整个屋内,发现除了绣架,桌椅,四周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唯一的位置就是她们绣的绣棚下,铺着锦帛遮掩。她指着道:"快,先躲在那里。"
男子眉峰一挑,冷冷而笑,不愿意弯腰藏在下面。景秀看出他的冷傲,急着小声道:"这里就这么大,除了下面可藏外没别的地方了。"
她话音刚落,就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瞬间门被重重一推,耳畔就有凌厉之风划过,再看屋子里头哪里还有黑衣人的身影。景秀慌地赶紧坐在绣墩上,拿起针线装作认真的绣起来。
门被打开,七八个护卫看景秀背对着身子,认不出是哪个小姐,躬身道:"哪位小姐这么晚还留在绣楼"
景秀一边引线,一边道:"我是六小姐。"
胡婆子急喘的冲进来,伸手挡在护卫跟前,喝道:"你们也忒大胆子了,乱闯西厢院不说,看到六小姐还不知道避退,信不信我这就到太太跟前告发去"
护卫头领并不理睬胡婆子的话,径自走到景秀身边道:"六小姐一个人在绣楼,可有看到什么黑衣人没有"
景秀摆了摆头道:"我好好的在这里刺绣,哪里看到什么黑衣人"
那护卫头领把整个绣楼张望一遍,拱手告退道:"失礼了,还请六小姐见谅。"二话不说领着其他人退出去。
景秀随之缓了口气,但心中忐忑依在。
胡婆子看外院的护卫都撤退了,拍着胸脯松了口气,道:"这个江枫当了个护卫领头,越发是嚣张了,就敢带着人往西厢院横冲直撞,迟早得让太太把他办了才是。"
景秀勉强露出个笑容问:"是发生什么事了"
胡婆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着道:"我刚不是在西厢院守夜来着吗好端端地看到外院的护卫往这里闯,我真是拦了半天,他们说有黑衣人闯了进来,还吓唬说让人跑了就要治我。哼,我胡婆子守夜这么多年,哪个跑进来能逃得过我的眼睛,尽是瞎掰,没本事抓不到人还往这里跑,到时候他们也好说人在西厢院,不敢冒犯了姐儿们抓不到人,我是见惯了……"
胡婆子这人啰嗦,简单的事说个不停,景秀忙着打断道:"妈妈您快跟着去看看吧,万一真有黑衣人闯进来,您不去守着,撞着姐姐妹妹们就不好了。"
"碍,瞧我这老糊涂地……"胡婆子拍了记脑门,赶紧就往外面跑去,还不忘道:"六小姐,这太晚了,您快点回去吧!"
"还有几股线绣完就回。"景秀应了声,看着胡婆子走远,她起身去关门,看着外面漆黑一片,她揉了揉有些沉重的眼皮,一晚上真是事情频频。
带好房门,黑衣人正从房梁上跳下来,落在不远处。景秀淡淡地道:"府里的护卫是看到我在这里,顾及我的名声,才没有当场把你捉出来,但我能帮的就到这里。"
转身欲要推开门,背后的人冷冷地道:"小丫头,你以为你的名声很好吗"
听到这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景秀脚步一顿,缓缓回过头,看邵谦扯下面巾,狭长而明亮的凤眼半眯,眼眸如鹰般犀利,神色肃穆威严。
景秀别转过脸,脖子处就感觉丝丝的疼痛,那种勒住脖颈透不过气的痛楚,她再也不愿尝试了。一时残酷的记忆涌上心
头。她面无表情地道:"邵大人曾经多次救过我,但也险些杀了我,今日也算是我救了邵大人一命,如此两清了。"
邵谦沉着脚步走到景秀面前,颇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你是府里的六小姐,骗我说是个小丫鬟,你满嘴谎话好的很啊!"
景秀听他语气薄怒,压低音解释道:"那一晚我惊慌中刺伤到了你,第二日又巧合的躲在母亲屋子里听到你询问茉莉花种,我怕你要追究我,告诉我母亲,我才说自己是个丫鬟,并没有故意欺瞒你的意思。"
邵谦又道:"那在假山撞到你,为什么不说清楚"
"我……"景秀犹豫了会,发现竟不知从何作解,况当中种种都过去了,景秀不愿再多说,无奈地道:"不管我是哪种身份,你身为五军统领左都督大人,都不该草菅人命。"
"那你就错了。"邵谦笑了笑:"本官在战场上从来是杀人不见血,区区一个丫鬟,本官有何杀不得"
话音未落,就看景秀睁大了眸子的望向他,眸子中满是诧异与淡漠,身子向后退道:"既然如此,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对他客气的福了福身子,转头时,手臂却被邵谦用力逮紧,偏要寻根问底地道:"我再问你,你是傅大人的六女儿,那晚你换了衣裳在他房里做什么"
这样个残忍的人,景秀不愿再多跟他说话,甩过手道:"与你无关。"
她颇有些气愤,甩手的时候用力过猛,听到邵谦微弱的"嗤"了一声,松了手,捂着带血的手膀上。
有血滴在地上,景秀看他皱着眉头,脱口而出地道:"你怎么样"
邵谦眉头略松,慑人的眼睛也柔和下去,笑道:"大惊小怪,不过一点小伤,死不了!"
"哦!"景秀轻轻浅浅的应了声,看着他的血还往下直流,落在拼接无缝的砖花板上,她眉头不由蹙了蹙,忙取下腰间的丝帕,道:"我给你包扎上吧!"
邵谦冷峻的表情和软,不咸不淡地道:"你还懂包扎"
景秀轻轻叹口气,从他身旁走到绣墩上坐下,邵谦两大步迈过去,随着坐下来。
景秀帮他把衣袖慢慢的往上拉,看到那只健壮的胳膊上有不少浅淡的疤痕,做将军是不是都会这样,浑身上下布满了伤痕
她喜欢听说书,萍乡唯一的王秀才就很能说,每个月都会把村子里的人聚集着听他讲书,从历史上的皇帝、妃子或是当今的名人将军,秀才说的滔滔不绝,特别是讲到那些抗敌的大将军,为百姓为国家征战沙场,她都好生佩服,对将军自小就敬仰。
迄今为止,她就遇到了两个将军,一个是邵谦,冷血无情,一个是傅四爷,神秘莫测。
见过这两位之后,她再也不相信说书了。
"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她的走神,让邵谦没了耐性的喝道:"每次都这样,跟你说话就魂不守舍。"
"啊嗯。"景秀茫然的点头。
"你嗯嗯啊啊的到底是听清了没"邵谦一脸冷峻。
景秀抬起眼看着他,见他虽说语气冷淡,眼里盛满了笑意,她不由奇怪刚才他都说了什么。但旋即埋下脸,触目所见那处还在滴血的伤口有些深,像是用刀划开的口子,她有些不忍多看,咬了咬牙道:"你身上还有上回那个药呢"
"不是都给你用了。"邵谦一幅无可奈何地表情道。
景秀无言,看血还在往下落,一滴滴的落在地上,染红了地板,想着她待会还得清理,就有些着急地道:"这个……那怎么弄"
邵谦沉默良久不做声,没有听到回应,景秀又看着他道:"我以为抹点药就好了……你教我。"
"我不会。"邵谦正色道:"以前都是随行的军医治疗,没有军医我也是洒点药简单包扎。你就随便包扎吧,止血就成,省的你待会还要费时间清理血渍。"
景秀听得这句,脸颊一热,脑中发嗡。
认真埋着头用丝帕给他轻轻系上。
邵谦沉着声道:"系紧点,不然怎么止血。"
景秀就微微用力系好,看着那很深的血口,她咬紧下唇,小心瞥了眼他,见他漠不关心的样子,她才又用了力气,邵谦眉峰微不可及的蹙了蹙,喃喃般地道:"以前你说你是丫鬟,我怎么就信了呢"
景秀瞪大眼望向他。
他也瞪着眼道:"从来没见过你这么蠢笨的小丫鬟,连个伤口都不会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