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晓未破,日落昼不随。
西风绿杨柳,裘纱更相催。
瓜果盈沙路,牛羊旦夜炊。
此中自有乐,莫遗我当归。
经过一夜的奔波,疲倦的列车终于驶入了来宁车站。早在昨天晚上,福生、敖登、潘生就陆续接到了来宁市人社局的电话,在了解他们乘坐的列车车次及预计到站时间后,电话那头告诉他们,下站后人社局会安排车辆,专程迎接他们这批来自内地的青年。这让几位小伙子很感意外,也倍觉温暖,特别是福生,在以往的几次公考经历中,他从没受到过这样贴心的服务。在车站和阿依努尔匆匆分别后,福生一行就顺利坐上了人社局的“专车”。
“师傅,我们要开往哪儿?”敖登迫不及待地问道。“送你们到住的地方”,师傅答道。“哇,来宁市这么好吗?还给我们安排了住的地方?”潘生不禁感慨道。“哎,朋友,到了来宁,你就不要客气撒,你们都是来帮助我们建设来宁的,来这儿你们就好好吃、好好玩,这儿的吃的嘛玩的嘛多的很,保证你们喜欢”,师傅答道。开车的师傅是一位中年维族大叔,这段时间专程负责接送来自内地的应考青年,福生他们已经是他接的第六批青年了。“那师傅,这儿有什么玩的地方?”敖登抑制不住对这座陌生城市的好奇。“玩的地方嘛,市内有古城、东巴扎、妃子墓,市外那就多了去了,哦,你们住的地方就在东巴扎里,下了车可以好好转转”,师傅侧过脸,带着笑容看了一眼敖登,记脸的骄傲和自豪。
来宁市区不大,没几分钟,就到达了目的地。师傅指着前面的一座五层小楼,说道:“朋友,那就是你们住的地方”,然后就回到了休息室。福生一行谢别了师傅,走向了小楼,这时侯他们才发现,小楼的楼顶上刷着一行大字“来城务工农民就业技能培训中心”。“哈哈哈,我们都成来城务工的农民啦”,潘生记脸的开心。
在管理员的引导下,福生他们分别被分到了两间宿舍。福生和敖登被分到了一间,潘生在另一间。好在两间宿舍门对门,福生他们也就没有要求非要住在一块儿了。每间宿舍共住有四人,两张上下铺,下铺上已经铺好了床铺,这应该是被早到的应考青年抢占了。福生和敖登爬上了上铺,刚把床铺铺好,门内就进来了两位青年,一位白白净净,一双丹凤眼,相貌英俊,一位身材魁梧,穿一件军绿色短袖,结实的肌肉把短袖绷得紧紧的。“你们也是来应考的?”白净青年问道。“是啊”,福生答道。“太好了,认识一下,我叫齐岳,山东青州人,旁边的这位大哥叫周渭,陕西雍州人。”齐岳介绍道。福生和敖登跳下床铺,分别与二人握手介绍。“你们之前是让什么工作的?”齐岳问道。“我......”福生感到有点难堪,毕业好几年,福生一直执念于考公,没有从事过任何工作。“我和他都没参加过工作”,敖登看出了福生的难为情,替福生答道。“哦,没事儿,听说这儿的考试很简单,考上之后,咱们就都是通事了”,周渭忙着打圆场。“大哥,看你的身板,平时应该锻炼挺多的吧?”福生问道。比较起齐岳,福生更喜欢周渭一些,觉得这个人看起来比较可靠。“嗨,自从去年退伍之后,就没有好好锻炼了,我这肌肉也快九九归一了”,周渭边谦虚的说,边撩起自已的短袖,八块腹肌线条清晰,惹着福生羡慕不已。敖登一听对方是退役军人,一种莫名的伤感涌上了心头,吴越和杨柳这两个尘封的名字又一下子萦绕在他的脑海,那些伤心的画面一帧一帧在他眼前回放,他顿时感觉胸闷气短,呼吸不畅。“福生,咱俩出去转转吧”,敖登对福生说道。由于前面齐岳的提问,福生也不由想起那些年考公痛苦的回忆,正想着出去透透气,二人一拍即合,到对面叫上潘生,一起下楼走向了巴扎。
巴扎内一派繁忙热闹的景象。小吃街上,米肠子、面肺子、烤包子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辣子鸡、椒麻鸡、大盘鸡吸引着食客的味蕾;烤鸡蛋在炉火上冒着热气,架子肉在馕坑内滋滋作响;年轻的小伙子接过老大爷手里的零钱,把碗里的撒浪刀客(维语冰水的意思,类似于刨冰)抛向空中,又一滴不洒稳稳的接在碗内;中年摊主熟练的把粽子剥开,倒上酸奶和蜂蜜,拿铲子搅拌均匀,切成小块,递给了流着口水的小孩子。服装区内,一件件艾德莱斯绸在阳光照耀下散发着绚丽的光彩,一个个身材曼妙的女孩在镜子前欣赏着崭新的裙摆;电动三轮车内,老板站在一堆童装里,用手持扩音器喊到“拜西块、拜西块(维语五块的意思)”,一群中年妇女拉着光着脚的孩子围着三轮车,疯狂的翻着车里的衣服;地摊上,老太太拿着自已缝制的小花帽、羊皮帽,热情的叫卖。装饰区内,挂着来自阿富汗、土耳其色彩鲜明的地毯、挂毯;干果区内,摆着来自伊朗、沙特阿拉伯可口的椰枣、红核桃,令人目不暇接。
福生他们被眼前的这一景象迷住了,之前的不快也一扫而光。这样的美食、这样的服饰、这样的水果干果,这样的烟火人间,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们被拥挤的人群裹挟着,随波逐流涌到巴扎的一个角落,呆呆地看着这个迷人的市场。正在这时,一位年轻漂亮的维族姑娘拍了拍潘生的肩膀,“嗨,果然是你们,没想到又见面了”。潘生被姑娘吓了一跳,缓过神来一看,原来是阿依努尔。阿依努尔换了一身民族服饰,裁剪匀称的裙子勾勒着她年轻而美妙的身姿,显得越发迷人了。“潘生,你婆姨你都不认识了?”敖登打趣的说道。“死没正经的,”潘生嘟囔道。“你们怎么在这里?”阿依努尔问道。“我们就在附近就业中心住着呢”,福生答道。“那太好了,我家就在巴扎附近的小区,今天爸妈不在,想着在这边随便吃点,没想到正好遇到了你们”,阿依努尔再次看到他们,很是开心。“我们也没吃呢,要不一起?”潘生凑过前问道。“好呀,这附近有一家缸子肉味道很不错,我带你们去吃”,说着,阿依努尔就迈着轻快的步子,带着福生他们走向了一家小餐馆。
四人刚落座,老板就拿着铜壶给他们每人斟了一杯砖茶,阿依努尔用维语和老板说了几句话后,老板就开始忙碌了。“逛的怎么样?”阿依努尔问道。“太好玩了,这里面好多东西我都从没见过”,敖登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这茶不错”。“这地方太大了,我没见过这么大的市场,这比我们镇上赶集的市场要大好多好多”,福生感慨道。“嗯,就是,哪怕是我们那的时代广场、万象城也没这么大”,潘生应和道。“这个巴扎呀,是咱们来宁的特色,别说这一会儿,就是给你们一天时间,你们也逛不完,这是咱们新疆、甚至是整个西北最大的国际贸易市场,有近两千年的历史,这里面专业市场少说也有20个,摊位估计有5000多个,各种商品最起码有上万个,可以说只要你日常需要的东西,这里面你都能买到。要是这里面没有你想要的东西,那估计跑遍整个新疆你也买不到喽......”阿依努尔还没说完,老板就已经端上了一大盘烤肉和四份酸奶。
“大家先吃”,说着,阿依努尔抽了几张纸巾,擦拭着烤肉铁签子顶端,把烤肉递给了三位朋友。“这就是新疆羊肉串吧,可馋死我了”,敖登接过烤肉,迫不及待的撸起了串。“一看你们就是内地的,我们这儿不叫羊肉串,就叫烤肉”,阿依努尔科普道。“好家伙,这可比我们那边的羊肉串大多了,一串顶五串”,潘生瞪大眼睛,看着手里的烤肉说道。“来咱们这,就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别光说,赶快吃”,阿依努尔热情地招呼着。这时,缸子肉和馕也被端上来了。每人面前摆着一个大搪瓷缸,被熏黑的缸壁上写着“为人民服务”五个鲜红的大字,缸底的搪瓷不通程度脱落着,露出了里面的铁芯。福生垫着毛巾,揭开了缸子盖,沸腾的汤水里煮着一整块羊肋骨肉、几块胡萝卜和恰玛古,羊肉香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啊?茶缸子里煮羊肉?这吃法还是第一次见”,作为一个西北人,福生还是第一次领略羊肉的这种烹饪方式。阿依努尔细心的把缸子里的羊肉和肉汤倒在大碗里,把馕掰碎了泡在羊肉汤内,三人也学着阿依努尔的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哇,真好吃,新疆的羊肉真不比我们内蒙的差”,敖登边喝着羊汤,边夸道。“你就是小气,说个新疆羊肉比内蒙羊肉好吃,你能掉块肉?”潘生边撸着肉串,边开着玩笑。“你看你,还没成新疆的姑爷呢,就开始护着你婆姨和你婆姨家的羊啦......”敖登的这张嘴呀,可是一点也不吃亏。“快点吃吧,热饭都堵不住你的冷屁股”,福生也加入了这场嘴仗。“用新疆话来说,应该是热饭也堵不住你们的冷勾子”,阿依努尔一脸坏笑的插嘴道。“哈哈哈......”小饭馆里,不时传出来一阵阵年轻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