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在水面上破浪前行,激起一片潺潺水声。
除了这水声,画舫内异常的静谧。
朱怀抬起视线,发现胡青璇正用一种奇特的眼神紧盯着他,那眼神交织着震撼、激奋、赞赏以及倾慕等各种复杂情绪。
朱怀摸了摸头:“我说错什么了吗?”
胡青璇这时才回过神来,满心激动地抓住朱怀的手:“李宰将军有三个儿子!你接着讲!”
朱怀应了一声,沉吟片刻,重新整理思路说:“我从家族长辈那里学过,无论是治理国家还是民众,归根结底就是治理人心。”
“人心趋利,即便是亲兄弟、亲父子也会因利而动!”
“那么,假若你将巨大的利益分割给他的三个儿子,让他们各自占据一块领地,各拥兵马,将会导致怎样的结果?”
“互相残杀!”
胡青璇情不自禁地喊出,声音甚至有些颤抖,“但是,但他们可是亲生父子,有可能吗?”
朱怀摇摇头:“这几个人我不熟,但从史书上看,多少亲父子,在利益面前丧失理智。”
“凡人皆有猜忌,起初他们或许会团结一致,或许会对你的皇命视若无睹。”
“然而你需要明白,李宰的儿子中,唯有嫡长子才有权继承他的领地,那么其他儿子又该如何自处?”
历史上无数的教训告知朱怀,在利益面前,没有永恒的父子亲情。
唐太宗、明成祖,哪一个不是如此?
只要是人,在利益面前,无人能保持绝对的冷静!
胡青璇愣愣地看着朱怀,她忽然有种幻觉。
这个男人,真的仅仅是个商人吗?
他看待问题的角度,仿佛总站在一个更为宏观的高度。
此刻如果告诉她,身边坐着的其实是大明储君,她恐怕都会相信!
胡青璇呼吸急促起来,愈发觉得朱怀提出的策略极富可行性!
“你能松手了吗?”
朱怀突然出声道。
胡青璇困惑不解:“什么?”
朱怀举起手:“你快把我手捏断了!快放开!”
胡青璇这才发现自己正紧紧握着朱怀的手。
“抱歉。”
胡青璇侧过脸,不好意思地伸出舌头。
月挂梢头,秦淮河上的画舫逐渐稀疏。
朱怀伸了个懒腰:“困了,回去睡觉。”
“好。”
胡青璇答应着,跟随着朱怀上岸,当朱怀背对着她渐行渐远时,她突然轻声道:“我明天要走了。”
朱怀略一迟疑,未转身,只是朝着身后摆了摆手:“祝你一路平安。”
“谢谢。”
胡青璇低低地说了一句,默默目送朱怀走得很远很远,直至身影消失在灯火阑珊处,胡青璇才失神地转过身,一步一步离开。
胡青璇自觉今晚对待朱怀有些过分,回到使馆后,她将今日的事情详细解释一番,并派人连夜赶往赵思礼府邸澄清此事。
赵思礼怒气冲冲地回到府中,看见赵檀儿。
“爹,这么晚了,又有谁惹您生气了?”
赵思礼望着自家懵懵懂懂的女儿赵檀儿,心中不禁感慨万分:唉,你何时才能懂事些呢?
他意味深长地询问赵檀儿:“你认为朱怀这个人如何?”
赵檀儿皱眉回应:“是指哪方面呢?”
“指他的为人!”
赵思礼略显无奈地道。
赵檀儿疑惑地看向赵思礼,答道:“朱怀吗?见识广博,能力出众,对了,爹,你还不知道寿州那次困境是怎么化解的吧?”
赵思礼皮笑肉不笑地回应:“呵,莫非你以为又是朱怀解决的?”
“没错。”
嗯?
赵思礼满脸困惑地盯着赵檀儿的“嗯”。
赵檀儿坦白道:“爹,你猜对了,那次寿州的危机确实是由朱怀解除的,我之前一直忘记告诉你了。”
赵思礼心头一阵惊愕:怎么又是他?
今日之事,为何都与这小子有关联?
赵思礼尽力平复内心的震动,暗自承认:这小子的确厉害,远超自己的预期!
然而,那又能如何?我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
赵思礼神情严肃地对赵檀儿说:“爹经过深思熟虑,觉得这桩婚事不能同意!”
“啊?为什么呢?”
赵檀儿一脸茫然。
赵思礼握紧拳头,对赵檀儿透露:“你知道吗?今天我见过占城国的使臣了。”
“然后呢?”
赵檀儿瞪大眼睛询问。
“她有了身孕。”
赵檀儿平静地点点头:“然后呢?”
真是让人着急!
赵思礼扯了扯嘴角:“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孩子是谁的?”
赵檀儿摇摇头:“谁的?”
赵思礼大声道:“是朱怀的!”
赵檀儿扑哧一笑:“爹,别开玩笑了。”
“朱怀虽然行事随性,但品性高洁!”
“且家教严谨,其祖父对他要求极高,这种事他若真做了,他祖父不得剥了他的皮?”
“爹你肯定是弄错了。”
赵思礼看着女儿这般盲目信任的模样,心中疼痛不已,无比痛惜!
真是作孽啊!
赵思礼正色言道:“女儿你要记住,人心难测!我绝不会看错人,你爹我在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这样的事情若是判断失误,我愿意跪着去向朱怀道歉,你相信吗?”
“总之,尽量少接触吧,咱们要想办法把这门婚约退掉。”
话音刚落。
门外管家疾步走进来禀报:“老爷,外面有一位使臣,说是来澄清什么误会的。”
“嗯?”
赵思礼略微思索了一下,点头吩咐:“让他进来吧。”
随后,赵思礼狠狠瞪了赵檀儿一眼,语气坚决:“你就站在这别动,今天爹就让你亲眼看看朱怀究竟是何许人也!我的傻闺女啊,你可得看清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