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朱元璋如此愤怒不解,朱怀淡定的道:“对,我想更改成商籍。”
此话一出,朱元璋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荒唐!”
他恨铁不成钢,“你怎能如此作践?!”
见朱元璋快要气得不行了,朱怀连忙上前替他拍抚着胸口:“老爷子您别生气,都这么大年岁了,怎还如此大动肝火呢?”
“我并非是要作践自己。只是您对我有恩,这一年来,您的所有好我全看在眼里。”
“这份恩情实在难以偿还,商籍虽然低贱,可却能挣到不少钱,我想还您这份恩情,还想赡养您的后半生。”
听到前半句,朱元璋本还想气愤张口打断,想说不需要朱怀偿还自己的恩情。
可听到后半句,朱元璋原本恼怒的面色都僵硬住了。
他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
朱怀颇有些好笑:“怎么了?我说想偿还您的恩情,再赡养您。”
“小子在这世间无依无靠,没有亲人,这些时日来,只有您对我照顾。可您给我的这些,按现在官员的俸禄来算,您最起码在我身上付出了七年的时间与金钱!”
“我知您家中还有别的亲友,但我依旧想替您儿子,给您献上一份孝心。因此,我不在乎商籍是否低贱,我只想伴您老爷子左右。”
朱元璋闻言,身形颤了颤,刚才的怒气登时烟消云散。
都说最是帝王无情家,可朱元璋不同,他是从最辛苦的阶段,一步步爬上来的。
他的心中最是看重“情”字,对于孝道更是欣赏。
朱元璋登时沧桑的眼眶都变得微微红润,“你……你……”
“你自甘堕落,只为了报答我,赡养我?”
“哈哈……”朱怀笑了两声,拍拍老爷子的肩膀,“您看您说的这叫什么话?我并非自甘堕落。我只想为了我在意的人,付出。”
朱元璋闻言,心头颤动。
望着眼前青涩的年轻面孔,朱元璋宛若心口被一只手攥住,酸楚得说不出话来。
他膝下育有众多子孙,孝顺者不在少数。
但,又有多少人是真心实意,多少人只为了那点可怜的钱、权、势?
而眼前的孩子不同,他不知晓自己的身份,不知晓他是大明皇帝朱元璋,只知道他叫老黄头……
这份纯粹的感情,难能可贵。
朱元璋如何不动容?
看着这张日思夜想了多年的脸,朱元璋捧着他的脸,粗糙的手掌不由得细细摩挲着他每一寸肌肤。
这孩子不仅是长着那张朱雄煐的脸,还与他刚逝去的儿子朱标相似至极……
锦衣卫真是废物,竟到现在还没查清此子身份!
“孩子,户籍一旦更改,再难回头,你真的想好了吗?我已没有权力再为你调整户籍。”
望着朱元璋关怀动容的面孔,朱怀笑了笑。
“我知道。放心,我绝不会让您再次动用关系为我操心,商籍就商籍,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心甘情愿。”
朱元璋见他无所谓,心疼溢于言表,“好孩子,我……”
无论朱怀是否是自己的孙子,他都不想这样善良的孩子日后艰难度日。
朱怀却在他想要再次开口劝慰时,出声转移话题。
“罢了,咱爷俩先不说此事。您儿子的后事处理妥当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我听说,懿文太子也……”
朱怀点到为止。
他知道,老黄头的身份多半也是个官员,应该是知晓此事的。
朱元璋被戳到了伤心痛楚,他喟然长叹:“吾儿后事已经处理好了。”
“太子逝去,身为皇帝,也终究会同我一般,成为孤家寡人……也是位可怜人……”
老黄如今的模样,堪称欲语泪先流。
朱怀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安慰,又不知要从何开口。
朱元璋缓冲好自己的情绪,又凝视着朱怀,徐徐开口:“孩子,你怎样看当今皇上呢?”
一年里,这对忘年交几乎无所不谈,从未有过身份阶级问题,他们常畅怀大聊,三观竟也难得的相合。
因此,朱怀没有顾忌,坦言道:“当今皇上身处高位,却没有什么架子,勤政爱民,因着当年饱受磨难,所以现在才尽量保障百姓安康乐业。”
朱元璋闻言,心头不由得涌上一抹喜色。
“你不觉得这位皇帝过于无情了吗?他杀了这么多人……比如那胡惟庸、李善长。”
话罢,朱元璋的面色都变得有点凝重,同时心里多了几分忐忑。
这是试探朱怀,可同时也是担心朱怀对自己的印象不好。
不想,朱怀只是将他拉坐到一旁的石凳上,替他斟上一壶好茶,娓娓道来。
“这不叫严酷无情,帝王若是没有些铁血手段,又如何能担得起整个江山社稷?”
“况且,皇上其实也有几分可怜……”
“此话怎讲?”朱元璋不解。
朱怀笑了:“老爷子,你身居高位多年,怕是有些事还不如我知道的详细吧?”
这话说得,顿时勾起了朱元璋的好奇心,之前那些伤心事都被抛之脑后了。
“那你倒是说说,有哪些我不知道的事?”
“譬如这皇上要杀胡惟庸和李善长的真正理由。”
朱怀说完,观察了一下朱元璋的神情。
见他没有任何不适,这才继续道。
“这两位宰相执政十七年,朝廷选用的是哪一类文人贤士,这您知晓吧?”
“淮西人士!”朱元璋立即一口答下。
“洪武初年的所有文官,皆出自淮西之地,全由胡惟庸和李善长二人一手提拔。”
“可他们却将原本最为公正的科举取仕,变成了结党营私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