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风沙中人影消失的速度极快。
几乎是不多时,邢立荣就彻底消失在了虞清酒的视线中。
只余下边境如刀割般的粗糙沙砾,以及时不时传来的风中羌笛与驼铃。
“我们……”虞清酒迟疑片刻,看向自从回来后便格外冷冽,很少说话的季廷砚。
就像是头狼回到了杀机四伏的狼群中,他比在大夏时更加戒备,也更加冷硬难以捉摸,无时无刻不在脑中推演将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为了不让大国师得逞,无论是否开战,他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我暂时不回京城,”季廷砚接上虞清酒的半截话,专注的看着她,在烈风中露出一抹柔色,“你先回去,我要见一见镇远大将军。”
镇远大将军,就是季如歌的亲生舅舅,瑜妃的兄长,战功显赫的大将军。
“你要去战场?”虞清酒下意识拉住季廷砚,担忧道:“就这样去未免太过草率,我不放心,我们可以先一起回京,带上你自己的人再过来。”
她知道季廷砚腿伤之前一直在带兵,但那并不代表着虞清酒不会担心。
相反,如今朝中本就局势紧张,季廷砚恢复双腿一事尉迟帝一直无法放心,若是他贸然出现在战场上,只会增加更多猜忌。
此事需从长计议。
“别担心,我只是去见他一面。”
季廷砚握了握虞清酒的手,安慰道:“镇远将军从前与我有过来往,他并非好战之人,此时练兵一定另有隐情,我得去看看情况。”
确认了他不是去战场,虞清酒总算稍微放心些许,但还是坚持道:
“我随你一起去。”
“我也能帮忙,”虞清酒制止了他下意识的反对,不肯让出一步,“京城的局势并非一朝一夕能改变的了的,我随你一起去见大将军,或许还能帮上忙。”
两人谁也不肯后退,最后还是季廷砚败下阵来,无奈带上虞清酒一起。
去往更深处的真正边陲。
大启的最后一道防线就在眼前,虞清酒行走在布满肃杀之气的城中,在踏入其中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这里格外凝滞的气氛。
城中上到老人,下到孩童,全部浑身紧绷,似乎时刻准备即将到来的战争。
越靠近大将军府,气氛越发紧张,直到镇远将军在见到季廷砚的第一眼‘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时,虞清酒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殿下赎罪,是老臣无能,无力阻止开战。”
“京中发生了何事?”季廷砚沉声问道。
镇远将军名为柳建深,此时悲痛万分,面露决绝之色,“此次开战是圣上的意思,朝中无人可阻拦。”
他比邢立荣知道的更深,虞清酒两人这才知道皇帝的打算。
“宫中的令妃娘娘即将临盆,无论是太医院还是钦天监都说是个男胎,陛下便想要让微臣打个胜仗,以此来为即将临盆的小皇子带来祥瑞之兆的好名声。”
“这简直是荒谬!”虞清酒匪夷所思。
她打断了柳建深的话,拧眉看向季廷砚,“这也太儿戏了,身为一国之君,怎能如此轻率就做在决定,还是为了这种荒唐的理由。”
一国之君不为国为民也就算了,如今居然为了一个还未降生的胎儿,选择开启一场战争。
开战以后无数将士与百姓流离失所,丧失生命,难道这些都成为了将来小皇子的祭品?
那虞清酒就要怀疑,这小皇子的存在究竟是福是祸。
即便打赢了战争,也是踩着无数人的生命,如此血腥残酷,又怎能称之为祥瑞?
“荒唐!”虞清酒低声怒骂。
这种想一出是一出的皇帝,她简直是闻所未闻。
但季廷砚反倒是接受良好,淡淡点了点头,“这倒是他的风格。”
他对皇帝的诸多荒唐行径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即便是听到这种消息,也相信是皇帝做得出来的。
“不知殿下接下来有何打算?”柳建深试探地问道。
“本王还需回京,”季廷砚快速做了决定,示意莫离与丘明,“你们留下协助镇远将军,本王与王妃回京一趟。”
说完看向虞清酒,歉疚道:“要辛苦你陪我赶路。”
“不辛苦,”虞清酒笑了笑,在离开前问柳建深,“不知镇远将军有没有需要我带回京中的话?”
镇远将军常年镇守在外,虞清酒见过几次将军夫人,二人感情甚笃。
“微臣想要劳烦王爷与王妃回京之后,若有余力,希望能多多照应微臣的夫人与家眷,这是微臣唯一放心不下的。”
“将军放心,”得到了和猜测中相差无几的话,虞清酒欣然答应。
二人快马加鞭,比从前的速度更快,两匹高头大马扬起尘沙,很快消失在天际。
虞清酒的眼前景色变换,她握紧缰绳,清楚这次时间紧迫,在季廷砚试图减速配合她的时候果断制止,“继续,我们要赶快回去。”
她隐下自己苍白的脸色,急行不过半日大腿就被摩擦地刺痛,但虞清酒面上一切如常,只咬牙忍着。
但血腥味还是被季廷砚精准捕捉。
“你受伤了,”他夹紧马腹,拦在虞清酒身前,皱着眉道:“上来,我带你一起。”
两人同乘不需要虞清酒控制马匹,起码不会让她的伤势更严重。
“不用。”虞清酒坚决拒绝,绕过他继续往前走,“一点小伤而已,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她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最后干脆摸出一张符纸贴在身上,无奈的对季廷砚说:“能保护腿的,现在能走了吧。”
符纸开始发挥作用,虞清酒的脸色瞬间好了起来,季廷砚深深看了她一眼,沉声道:“回去我为你上药。”
直到他转身继续往前走,虞清酒这才松了一口气。
所谓符纸不过是屏蔽痛觉,腿伤实则在继续。
一路疾驰,原本两人的路程被他们天黑之前赶到。
“开城门。”季廷砚及虞清酒带着从大夏回来的众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停在城门口,亮出令牌喝令道。
“什么人敢聚众擅闯城门?”守门的小兵却毫无反应,看也不看令牌一眼,只说:“不认识,赶紧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