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话落，来人终于有了动作，缓缓抬头，目光与夜色融为一体。
一阵风袭来，吹动他头顶巾帽，腰间长长的黑布腰带宛如披麻戴孝，垂在空中晃了晃，勾起蜿蜒的夜风痕迹。
那苍白阴冷的脸色，在夜色中更显煞白，一身装扮齐全。
原来方才听到的铃声与锣声，都不过是这人牵引尸体所发出的警告。
警醒活人让道，避免冲撞。
民间对这种动静也习以为常，每当深夜听到赶路的铃声，便自发关上门让路，拴好家中看门狗，免得伤及尸体。
锣声铿锵，反复回荡，余音久久不散。
不过看清那张死白的脸后，虞清酒戒备之余，更多的是心累。
“你们还真是……”她看着这张与云辽一模一样的脸，不会迟钝到将其认成同一个人。
她十分无奈，无语半晌道：“你们兄弟俩还挺默契，一个刚走一个就来了。”
无缝衔接，毅力非常。
看来应当都出自越先生门下了。
对面的人却不似云辽多话，他一张脸不仅白得像尸体，神色也始终一成不变，木着脸莫名道：“在下不得已而为之，还请王妃见谅。”
说完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再次展臂摇铃，周围的尸体动了起来，转眼便与王府侍卫缠斗在一起。
尸人动作僵硬，但力大无穷，一味进攻而不必担心受伤。
众人措手不及，再加上面对尸体时内心惊悚，竟然一时间招架不及，隐隐落了下风。
“不好，必须速战速决！”莫离意识到不对，大喊一声招呼众人。
人力有限，而尸体不知疲惫，他们再拖下去，只会越来越危险。
身后一阵厉风袭来，莫离连忙躲闪，却被夹击，身前身后两道利爪袭来，他一刀砍了身前尸体的脑袋，却被身后人抓破半边肩膀，瞬间鲜血淌湿了半边身子。
他顾不得包扎，焦急看向马车：“王爷，你们快走！”
“不用。”
冷静的女生传来，虞清酒目光如炬，大气不敢喘一声，终于将复杂的符纸画好。
她长出一口气，忍着力竭抽搐的手筋，将符纸抛向众人，提醒道：“贴在尸体身上！”
话音还未落，行动迅捷的众人已经接到符纸，转眼间全部贴在尸体身上。
尸体瞬间丧失行动力，枯木一般僵立在街道各处，众人终于腾出手，立刻向云渊夹击，想要制住他。
然而云渊反应更快，他神色平静，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向虞清酒冷静告别后，竟然闪身消失在夜色。
“后会有期。”
只留下他语调平直的嗓音。
“可恶！”莫离捂着肩膀上前，向虞清酒郑重道谢，而后开始检查尸体。
众人穿梭在尸体间，将他们聚拢在在一处，忽然莫离目光一顿，狐疑地看向其中一具，犹豫着上前仔细分辨他的脸。
半晌后，他神色怪异道：“这不是前几日官府的死刑犯吗？”
“什么死囚？”虞清酒闻声上前，莫离连忙拨开尸体的头发，指着脖子上的勒痕解释道：
“王妃您看，这是用麻绳绞死的死刑犯，没有家属认领的尸体，一律扔在乱葬岗。”
乱葬岗可是在城外偏远处，且与城门不同路，去一趟要花个不少时间。
听到这，虞清酒明白过来，与莫离对视一眼，同样神色怪异，感慨道：“这人，还真不嫌麻烦。”
用尸体还特地从乱葬岗找。
若换成他的兄弟云辽，恐怕会‘就地取材’，走到哪杀到哪吧……
感慨之后，接下来还有的忙。
这些尸体大多已经被损坏，且经过赶尸人的接触，保不齐下了什么咒术，扔是不能扔了，烧掉最为稳妥。
短短时间，方才经历过激烈打斗的街道已经恢复平静，季廷砚派人将尸体运走烧掉，而原本跟在后面的莫离，忽然一阵头晕。
他摇晃一瞬，站稳后拧眉看向受伤的肩膀，惊疑不定。
虞清酒察觉到他的异样，连忙止住他继续忙活的脚步，一路匆匆带着人回到了府中，按照记忆中的处理方法。
翻出糯米敷在伤口，又用黄符纸严丝合缝包好，静静等待许久，才小心翼翼撕下黄符纸，却被依旧狰狞的伤口弄得疑惑不止。
“怎么不见好？”
她疑惑打量伤口，这才发现，伤口虽然严重，却没有发黑的迹象。
……
看着鲜红的伤口，虞清酒沉默一瞬，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给盯着她的莫离解释：“我以为是僵尸呢……”
都怪前世看了不少僵尸片，她还以为今天终于遇到了，以为莫离要变异呢。
现在想来，他方才的眩晕，大概只是失血过多。
这让虞清酒松了一口气，继续道：“现在现在你的伤口没有恶化，也没有异变，那看来方才那些尸体，并非僵尸，而是傀儡术了。”
傀儡的话，仅仅是赶尸人对身体改造了几分，并非异化，要好对付许多。
如此一来，他与云辽的分工看来相当分明。
她仔细清理干净莫离伤口上的米粒，心虚不已转移话题道：“我们先前见过云辽，他用的是巫蛊法术，现在这人，学的应当就是用傀儡术赶尸，两人各有专精。”
“不过我总觉得这个人，与云辽很不一样。”
她回忆今晚发生的一切，觉得实在是太过忽然，就好像……
“就好像故意暴露自己，好让我们将其击退，顺理成章跑路一样。”
虽然匪夷所思，但这确实是虞清酒的直觉。
这时门外传来声响，是季廷砚处理完尸体回来了。
他一眼看到莫离身上的伤，目光扫过桌上的黄符纸，眉梢微不可察抽了抽，而后递给莫离一瓶金疮药：
“疗伤。”
这才看向虞清酒安抚道：“别多想，他若是有心，以后还会出现，届时我们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无论是故意暴露，还是另有筹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平缓自信的声音让虞清酒平静些许，她点点头，正要开口说什么，忽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师父！”向来沉稳的卫勤这次声音焦急，急促敲门叫道：
“师父救命、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