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琵琶的歌姬自称罗音,低着头始终不冷不热,提起花魁齐满儿,却到底难掩艳羡:
“满儿姑娘是我们楼里最美的,她最红火的时日,王公贵族都争着抢着,只为见她一面。”
“那现在怎么不见了?”
虞清酒神色随意,似乎之事随口一问,罗音顿了顿才道:
“被赎身了,一位外地的富商老爷花了重金,说要娶她做夫人呢。”
“夫人?那倒是遇到了良人。”
“可不是呢。”罗音打开话茬,轻声道:“满儿姑娘出生就在这醉月楼,一出生就是贱籍,谁曾想,竟出落的越来越美貌,赎身后还能做良籍的夫人。”
虞清酒眸光闪了闪,敲了敲杯壁淡淡问:“你说她出生就在醉月楼?”
“是,楼里的娘子怀胎十月,满月出生,娘子希望她能圆满一生……”
她低着头,神色有些柔和,还未说完便被忽然的开门声打断,连忙惊恐的回头看去:“妈妈……”
老鸨面色寻常,歉疚的对虞清酒道:“这位公子,真对不住,罗音姑娘本月都许给旁人了,如今她的主家来了,我这只能……”
“只能将她带走,您放心,老妈妈我肯定跟您找个更好的过来。”
她亲切但强硬的想要拉走罗音,罗音看着虞清酒还想说什么,被老鸨横了一眼之后,终于闭了嘴。
虞清酒只假装没看出他们的异常,抬眼看向老鸨:“不是说醉月楼有个花魁,怎么不出来见客?”
老鸨顿了顿,不满的冷哼一声:
“跟外地商人走了,死妮子也不知道回个信,是个白眼狼的货色。”
季廷砚淡淡道:“哦?不知那富商姓甚名谁,何处经商?”
老鸨沉默着沉了沉脸色,本不愿多谈,却在看到季廷砚拿出的金锭之后,收起金锭不自在道:“何处经商小人也不知,只知道他自称姓杨,名广生。”
杨广生。
虞清酒默默重复一遍,这怎么也不是能跟琳琅两字扯上关系的发音。
老鸨还在手脚利落的给他们上茶倒酒,在一片叮当声中,虞清酒忽然发问:“妈妈能否将花魁姑娘的生辰年月告知一二?”
老鸨热切的笑容僵了一僵,下意识想要糊弄过去,虞清酒淡淡补充:“我们知道满儿姑娘出生在楼中,妈妈不会不知道生辰。”
“这……”
她讪笑着,仍然不愿意说,看着虞清酒面露犹豫,只想赶快敷衍过去。
季廷砚冷笑一声,将手中的茶盏磕在桌面,漫不经心道:“本王让人说实话的本事许多,只是不知你能受到哪一重?”
“哎呦我的王爷呦!”
“您这话说的,问我话哪里还需要上刑的啊!”老鸨讪笑着,立马报出齐满儿的生辰八字,最后讨好的看着季廷砚:
“王爷问我话,我这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是!”
虞清酒眼角扫了季廷砚一眼,暗笑不止。
带着冥王出门就是便利,有他的声名远扬,谁见了都要滑跪,
她当即将齐满儿的生辰掐算一番,主要算与她有过重大纠葛之人,再根据身份卦象,将其生母、妈妈、等人一一排除,最后只剩下一个能与富商对应的卦象。
虞清酒冷笑一声,仔细记下这副卦象,抬眼冷冷看向老鸨:“您似乎没说实话啊。”
老鸨惊疑不定,攥着衣角退后两步,只听虞清酒继续道:
“你说为齐满儿赎身的是位富商,可我的卦象分明显示,此人虽有一身贵气,却是个财运不通的……我倒是好奇,不带财气之人,是怎么做上的富商?”
她将老鸨的谎言戳了个底掉,老鸨终于撑不住,甩着手帕大喊着叫冤:“我一个青楼的老婆子能懂什么啊,还请王爷王妃莫要为难我了。”
她言辞真切,惶恐且无奈:“咱就是个下九流的平头老百姓,这里的姑娘是去是留,哪里是我能定夺的。”
季廷砚拧眉看着苦恼的老鸨,沉默一瞬,带着虞清酒就要离开:“回吧。”
虞清酒还想继续问,但也只能跟上季廷砚,疑惑的问道:“怎么忽然要走,这不是功亏一篑了?”
季廷砚越过还在叫苦的老鸨,用只有虞清酒能听到的声音淡淡道:“她被人警告过了,你再问也不能问出什么。”
“这样啊……”
虞清酒惋惜一瞬,只能跟着季廷砚离开,刚走出房门,却听到楼下一阵喧闹。
是方才的罗音,怀里抱着寸步不离的琵琶,低着头躲避醉酒客人的骚扰。
“公子,奴婢是清倌儿,只卖艺不卖身……”
罗音声音细弱,战战兢兢被围在中间,死死搂着琵琶不肯撒手,一双纤长的手指发白,显然恐惧到了极点。
“怎么哪都有咸猪手啊。”
虞清酒不满的嘀咕一声,眼看这些醉醺醺的人就要上手,快步上前拉开了罗音,怒目看向对面领头之人:
“都说了不接客,你用手来听曲的吗?”
对面之人被虞清酒斥责,登时更加酒气上涌,不屑的嘲笑虞清酒:“哪来的小毛孩还想英雄救美,毛长齐了吗?”
身后跟班们配合的哈哈大笑,再次围了上来,想要推搡虞清酒,被忽然出现的一道声音打断:
“安公子别来无恙。”
季廷砚缓缓出声,领头的那位安公子动作一顿,浑身僵硬的转过身,见到果真是季廷砚,忙不迭的将手背在身后:“冥、九王爷,您怎么也在这。”
他讪笑着,脚步不动声色往外挪,在季廷砚警告的眼神中一溜烟跑了。
“这就跑了?”
虞清酒一阵无语,季廷砚给她解释道:“这是安家公子,长公主宴你曾见过安夫人。”
虞清酒恍然大悟,想到虞舒儿的跟班安问卉,不由的感叹,安家还真是养出一对豪杰。
罗音怯生生躲在虞清酒身后,咬了咬唇,小心打量一眼四周,似乎下定了决心,对虞清酒轻声道:“为满儿姑娘赎身之人,说话是京城口音……”
她猜测这位公子定是来打探齐满儿的,原先本老鸨警告不敢多说,然而现在虞清酒救了她,是个好人,她觉得自己该回报一二。
虞清酒听到后与季廷砚对视一眼,她惊喜的向罗音道谢之后,思忖几许忽然问:
“罗音姑娘愿不愿意跟我走?”
罗音震惊的看着她,然而较之罗音,显然季廷砚更加匪夷所思,沉声质问虞清酒:“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