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命可不是万能的,更何况你的帝命摇摇欲坠,早已不稳,稍有不慎只怕会万劫不复。”
“你不信?”幽云见季廷砚迟迟不开口,乐呵呵笑了两声,又道:“你心里其实知道我说的是真的,这些天的经历还不够让你意识到什么吗?”
事实上,季廷砚的确如他所言。
自从当初几人从大夏京城离开,临行前得知他的帝命已经被大国师更改。
说不在意是真的,但清楚这件事所带来的后果同样是真。
他当时安慰虞清酒自己不信命,但不可否认的是,自己的命数更改了就是更改了,再也没有以前冥冥之中逢凶化吉的运气了。
清楚这件事本身的存在,与并不惧怕这件事,其本质并不冲突,但无法否认。
尤其是,最近发生的一切实则也在证实这件事,让他不得不信。
两人一时无声,半晌后季廷砚只沉声问道:“真人能否答应我一个请求?”
谁知幽云却直接拒绝道:“不能。”
他了然看向季廷砚,猜到了他想问的是什么,于是果断道:“如果你想让我帮你瞒着太子妃,我做不到。”
“我只能说我不会主动告诉她,”幽云顿了顿,在季廷砚沉着的目光中感慨道:“但她若是主动来问,那么我只能如实相告,还请太子殿下体谅才是。”
“想必你也知道,我们这种人不能说谎,”他指了指自己的嘴,表示爱莫能助,“你应该从太子妃那里听到过,既入道门,还需时刻自省,不可出狂言妄语,否则德行有失啊。”
说完无奈道:“殿下还是莫要为难我,更何况……”
幽云又是一番神神秘秘的思索,意味不明道:“以太子妃的敏锐,或许她早就知道了也说不准,太子殿下不妨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毕竟太子妃的天赋与能力你看在眼中,无论殿下想做什么,谨慎为上啊……”
而后幽幽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
回忆结束,季廷砚却久久不能平复。
断裂的笔杆滚落,还在地面无助地打转,而晕染的墨痕将纸张上涂了一层黑雾,字迹很快模糊不清,比痕迹更加翻涌的是季廷砚难以平静下来的心境。
他缓缓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心静气耐心地思索最近发生的一切。
另一边,城外土地庙。
虞清酒一路以来的不安,在见到幽云的一瞬间更加强烈,她看着幽云苍老的脸,总觉得有自己未曾意识到的真相即将呼之欲出。
而自己却仿佛怎么也抓不住蝴蝶的孩童,无论如何也抓不住心地那一瞬间的灵光一闪,只能持续的苦恼,持续的思索,任由不安越发壮大,却无济于事。
“幽云真人,”她一脚踏入庙中,见到如老僧入定的幽云,低声笃定道:
“你在等我。”
说完不等幽云回答,直接停在伫立在庙中的幽云身前,神色莫测看着他。
“真人似乎知道很多事,有时候让人难免怀疑,你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幽云稳坐入钟,即便是在这样破败的破庙中也宠辱不惊,似乎周遭的环境对他没有半分影响,照旧我行我素。
但他的淡定与忽视,同样不影响虞清酒来找他的决心。
她顿了顿,不再与他绕弯子,直接问道:“季廷砚的异常,是不是与你有关。”
本以为起码会犹豫一会的幽云却反应平平,竟然直接承认道:“是我,太子妃果然与我想象的一样敏锐,什么都瞒不过你。”
嘴上在夸赞,但双眼却迟迟没有睁开,依旧淡定地坐着。
“竟然果真如此。”
“我早该想到的,”虞清酒沉默一瞬,长叹一口气,再次问道:“我想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解决帝命不稳,让他恢复如初。”
这次幽云摇了摇头,“无解。”
“是吗……”
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虞清酒都十分克制的不再追问,只是静静听着幽云苍老的声音传来。
“既已发生的事无力改变,我不过是个会算命的老头,太子妃在我这里找不到答案。”
“那我再换一个问题。”虞清酒的问题还没问到,并不打算让他就此糊弄过去,转而问道:“背后那名操纵魂魄引起鬼神注意之人,是不是和你有关?”
“呵呵。”幽云闻言无奈的笑了,失笑摇头道:“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太子妃未免太高看我了。”
“能操纵魂魄惊动鬼神,那该有多大的本事?世间若是有这种人存在,也不是我能轻易高攀的。”
说来说去,总归一句话,那就是不认识背后之人,此人与他无关,对虞清酒的话一概三不知。
二人一个问的克制,一个答的同样滴水不漏,但虞清酒却有自己的想法。
她直接戳破方才幽云一瞬间的不自然。
“你几乎没笑过,也不是爱笑之人,”虞清酒直言道:“你在犹豫什么,还是想要掩盖什么,你说谎了。”
她语气越来越冷,看着依然不动如山的幽云,自从第一面就开始的疑虑不断爆发。
这个人从始至终都看似游离在外,实则参与全程,当初让他们留在庙中,最后让他们找出王夫人移魂真相的是幽云,如今又从他口中得知季廷砚的帝命也有他的参与。
就算他看似插手不多,但每一件重要转折上都有他的身影。
“唉……”幽云长叹一声,不再坚持,“就算是假的又如何呢,太子妃分得清吗?”
“你总要继续下去,难道从我口中得知是真是假后,会因此改变你的抉择吗?”幽云终于睁开眼,虽冷淡,但不容置疑,缓慢说道:
“太子妃已经入局,得知的多与少,真与假,对你没有任何帮助,一定要知道些什么,大概也不过是求个心理慰藉罢了。”
“你们的命数早已定下来,无力更改,”幽云提点道:“你所看到的改命,本身何尝不是在命数的一环中?你所走的每一条路,也都是既定之路,何必纠结。”
但虞清酒显然不是来听他授课的。
她静静听完,点了点头,神色清明笃定道:“我知道你是谁了,卫高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