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山是没有路的,所谓的路根本就是平时山里野猪蹚出来的。
我一边走一边心里恨恨地骂。
奉少带着人已经不见人影,而我和李木乔犹如蜗牛还在艰难爬行。
我的体力早在昨天耗尽,今天强撑进山已经是极限了。不得已,我只能停停走走,李木乔却十分轻松。
她瘦瘦小小的身躯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走着,时不时还得留下来等我。
终于两人爬了半天,在一处湍急的河流前停了下来。
李木乔熟练地挽起裤腿,可当我挽起裤腿的时候,我愣住了。
昨天摔伤的小腿肿得吓人,里面还有青紫一片。
李木乔走过来看了一眼,同样愣住。
她忍不住劝:“叶小姐,你还是回去吧。你这个样子走到山崖那边是下不来的。”
我擦了把汗,勉强挤出笑容:“我没事。我受不了我会停下来的。”
李木乔叹了口气:“叶小姐,你为什么要救陆先生?他对你那么不好。少爷对你才好啊。少爷一定不喜欢你为别的男人这么冒险。”
我叹气:“我不是……算了,我其实也是为了御白。你不懂。”
李木乔撇了撇嘴:“我是不懂。我不懂陆先生为什么要进山,也不懂叶小姐为什么为了他这么拼命。”
我看着浑浊湍急的河水,又叹了口气:“希望我这一次能还清孽债吧。做事但求无愧于心。”
我说完,发现李木乔看我的眼神很古怪。
我休息了一会儿感觉体力恢复了不少后站起身:“走吧,我感觉我又行了。”
李木乔幽幽说:“叶小姐,你还是离那块石头远点,那石头不稳。”
我低头一看,冷汗从背后唰地冒了出来。
我刚才站的地方是一块凸出去的石头,底下已经被掏空了,随时都可能随着石头掉下湍急的河水里。
难怪李木乔刚才看我的脸色很奇怪,我以为她是觉得我去救陆云州的行为奇葩。
我根本没料到是我已经处在危险的境地。
她刚才如果伸出手推我一把,或者是就不提醒我的话……
我还没想完,石头“砰”地一声随着滚滚河水一起滚向河的更深处。
我惊魂未定地看着李木乔。
李木乔淡淡说:“快走吧,不然一会儿下大雨就走不了了。”
我不敢再歇息,赶紧跟上。
终于到了山崖那边,预想的局面比我想象的还好些。因为我已经看见几个浑身是泥土的孩子顺着巴掌宽的山路往下撤。
过了好一会儿,奉少出现在我视线里。
我赶紧凑过去,大声问:“陆云州呢?”
奉少做了个手势我没看明白。等孩子都爬下来后,奉少跟着下来。
他脸上还有汗,神情却十分不悦:“你的前夫倔着呢,死活要让我们把孩子带下去。”
我问:“他受伤了没?”
奉少点头:“腿被石头砸了。不过还好这两天他们还有点吃的和水,所以精神还可以。我已经留给他消炎药和止痛药,让他坚持一个晚上,等明天再来救他。”
我皱眉:“明天?今天不是可以吗?”
奉少看了我一眼:“是啊,可他心灰意冷的样子,就是不愿意下来。”
我咬牙:“我去劝。如果受伤了就得今天下来,待太久了腿就坏死了。”
奉少冷哼:“行,我带你过去。”
他说完也不废话,领着我就爬上了刚才探出的山路。
这段被冲掉的山路更险要,更陡峭,几乎是七八十度的坡度,往下就是百米深沟。山沟里都是从山上冲下来的乱石。
可想而知,如果人一不留神摔下去就粉身碎骨。
所以两三天了,村里没人来救是有原因的。
那些老弱妇孺就算来了,也没办法把人移出去。
奉少将我和他用安全绳牢牢拴住,然后在往石头上打登山钉。我们爬得很慢,但每一步都有保障。
终于到了山崖那边。
我进了破庙,一眼就看见浑身是泥的陆云州。
他坐在地上,背后靠着柱子。人很狼狈,脸色很青白,看上去十分虚弱。
他看见奉少去而复还,下意识说:“奉少,你不用劝我了……你能来我已经很承情了……”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见了我。
“婉婉!”
他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我浑身都是汗水,腿肚子一直打颤。我走到他身边,仔细打量了他后突然伸手“啪啪”给了他两巴掌。
陆云州的脸上浮起了巴掌印。
他结结实实愣住,捂着脸看着我。
我虚脱坐下,咬牙恨恨盯着他:“陆云州,你闹够了没?!”
陆云州呆愣了起码有一分钟才慢慢回过神来。
他声音颤抖:“婉婉,你怎么来了?”
我不说话。
奉少懒洋洋说:“因为挂你呗。”
他把背包拿下来,掏出一瓶能量饮料递给我:“喝点。人也见到了,一会他不走的话,我带你走。”
我接过饮料喝了起来。
陆云州喃喃自语:“你怎么会来呢?你不应该是在城里吗?你……你是怎么来的?”
我气得又给了他一巴掌:“清醒了吗?闹够了吗?回不回去?”
最后一巴掌打得陆云州有点恼火。
他终于明白自己看见的不是幻影,我是真实来了这里。
他捂着脸:“婉婉,你别生气。我不是不走,我……”
他挽起裤腿,我看清楚后倒吸一口冷气。
他的腿上血肉模糊,脚腕还怪异折着。
这下轮到我怒视奉少:“他都伤成这样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奉少轻笑:“告诉你有用吗?我已经给他药了,吃了还能撑点时间,剩下看他的造化。”
我从背包迅速拿出准备好的药剂和绷带,然后用生理盐水替陆云州清理伤口。
我清理得很笨拙,手忙脚乱。
我听见陆云州声音带着哽咽:“婉婉,你不用这样。能看见你,我死而无憾了。”
我恼火地抬头,正要骂他,突然我的话都哽在喉咙。
面前的陆云州哭了,哭得像是一个小孩子,凌乱的泪水在他脸上肆意流淌。
一股陌生的酸楚在我心里汹涌漫过。
许久,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陆云州,好好地出去好吗?”
我低下头继续为他清理伤口:“我们这么大的人了,就不要再赌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