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地处大齐北部,到了冬季,天气干冷,吸进肺里都有些发疼。
长林走后,屋子里少了一片温热,他恰巧坐在靠窗的位置。
风缓缓灌了进来,一点点将我和慕容斐吹醒。
看着长林方才待过的位置,我才恍然回过神:“你说,他到底是什么人?”
慕容斐思索良久:“应该是贵族,苗疆的权贵。”
“可权贵会落得被你救的下场吗?”
慕容斐摇了摇头:“兴许有什么内情。”
我托腮沉思,敛下眼睫,细细思索着他的一举一动。
其实长林一直给我一种怪异感。
他好似每一个行为都十分自然,但正是因为太过自然了,才有些奇怪。
以前我还想,或许是他曾经在战乱之地待过,所以有了不少应对危险的经验。
但现在一看,应当不只是因此。
他虽然胆子小,但是却总是能很快就接受了所有的突发情况,甚至很快适应过来。
“但他倒是一点坏心都没有。”我嘟了嘟嘴这样说道。
慕容斐沉思。
良久他才开口肯定:“的确。”
我歪着脑袋努力分析着:“他的医术应该很好,不然也无法和许神医聊那么多,虽然还未见过他解读,但是对幻蛊的认识和判断却是很细致的。”
“我猜,他要么真的是个厉害的医师,大概是他们苗疆的王族里边儿的御用医师,不过看他云游四方,又有些不太像。”
想到这里,我眉梢向下耷拉,流露出几分失落。
慕容斐见了,不由得柔和下语气来,抬手轻轻捏了捏我的脊背,安抚道:“只要他于我们没有任何恶意,目前也不对我们造成任何的伤害与阻碍就好,就算问题再大,也有我在。”
我被他安抚得松弛下来,抬眼看向他,又说道:“不对,问题再大,也有我和你在,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能逢凶化吉。”
他漂亮的长眸中漾出一片潋滟秋水,格外动人。
翌日晨,董成玉来找我了。
她头一回来烟雨阁,对阁中的一切都很好奇。
她呆呆地看着台上咿呀唱戏的春夏秋三姐妹,又满眼放光地转头看向我,很是期待。
“姐姐,你们烟雨阁的这些漂亮姐姐,能进我府里唱戏吗?过几天爹爹生辰,我想让爹爹也听到那么好的戏。”
“你呀!”我抬手戳了戳她的眉心,笑了笑。
烟雨阁最开始打出的名声,仍然是青/楼,虽然后来在我和慕容斐的经营下有了转变,但人们提到烟雨阁的第一反应,依旧是青/楼。
“请烟雨阁的人去给你爹庆生,不得把你爹气得吹胡子瞪眼啊!”
董志那个小老头虽然人还不错,但就是太过正直,要是知道自己亲女儿请烟雨阁来给他唱戏,估计面子上仍然是过不去的,会被气死。
“我开玩笑,开玩笑。”
她随我绕到后边小道,悄悄沿着木梯上了三层。
我与她坐在云雨的房中,我搭上她的手,柔声道:“这家店,暂时没人知道背后的人是我,这次之所以告诉你,也带你来,主要是考虑到,你这人个性单纯,道德感也很强,我怕你日后出什么事。”
“如若以后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你永远可以躲到烟雨阁来,我能保证给你的是,此处一定会是你的庇所,也将是你瞧见的那些姐姐们的庇所。”
董成玉有些发愣地看着我,大眼里飘上茫然的迷雾,很快又被担忧覆盖:“姐姐,你在说什么?是要出什么事了吗?”
我皱了皱眉头,随即摇头:“目前倒是没什么,只是朝堂动荡,你父亲在朝中又有着举足轻重地地位,现在局势并不明朗,内忧外患,董大人是个好人,我希望他能够尽量被保住,同时也希望若是有朝一日,我真的没法护住你们一家的时候,你仍然有可以躲避的地方。”
董成玉反握我的手,眼中染上畏惧:“不不不,我相信姐姐,别说这种不吉利的……”
我没再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董成玉。
良久之后,她才接受了这一事实,点了点头,变得有些沉闷。
“你放心,不论如何,至少我在的时候,我都尽量让你们不出事。”
她忽的扬起一抹笑:“嗯,我知道了!”
就在此时,门被人敲响。
我转过头,说了一声:“进。”
谁知开门的竟然是许神医。
他刚想开口叫我,又一眼看见董成玉,立马收了声音,抬手摸了下胡须:“小姐,我是来叫你的。”
他没有明说,但我知道慕容斐已经在楼上了。
昨日和长林聊过之后,今日我们便寻来了许神医,还是想问问他,是否还知道些什么内幕。
许神医又抬眼看了一下董成玉,却把头低得更下,他咳嗽几声:“小姐,那我先在上面等你了。”
“好。”
门又关上,董成玉盯着门看了半天,这才满脸诧异地缓缓转过头来。
“姐姐,我好像……见过他。”
一刻钟后,我送走了董成玉,让她将烟雨阁的秘密保管,并且承诺下回她生辰的时候,在烟雨阁的消费我买单,这下才让她满意,乐滋滋的回去了。
我心思沉沉地回到顶楼,顶着慕容斐的视线,半垂着头缓缓走到他的身边。
他觉察到了我的不对劲,目光久久停留在我身上。
良久,我才抬起头来,看着对面的许神医,眯了眯眼:“许朦大夫,你究竟是谁?”
许神医浑身一僵,大概是第一次听见我直呼她的大名。
“怎么了?”
她笑了笑,频繁地抬手摸着自己的胡须。
我没说话,只是盯着她,回想起刚才董成玉和我说的话来。
“那个人,我好像见过,姐姐,你可得小心,他原来不是这样的。”
“先前我偶然在一家医馆见过他去抓药,那时候,他分明不是现在这副苍老模样,虽然他变化很多,但我肯定,绝对是一个人!”
“姐姐,他没有胡子,也没有那么多皱纹,我见他的时候,他分明就是个年纪轻轻的男子。”
“那个时候他还不小心撞到我,要给我赔偿,我不会记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