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来的医官急忙给江红玉把脉,只见他神色一凝,眉头打结,最后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江夫人小产了。”他转而冲我说道。
围在一旁的女眷皆面色凝重,平日里最爱凑在一块八卦嬉闹的她们,此刻都静默得不敢说话。
我眉头紧锁,心中不免冒出几丝疑虑。
藏在袖中的手收紧几分,冰凉的药瓶叫我稍稍回神。
我叹息一声,开口打破平静:“春雨,送夫人回府。”
“是。”春雨转身命人备马车去了。
半个时辰前,晚宴尚未开始,江红玉却悄悄绕入行宫内。
春雨得了我令便一直紧跟,瞧见她寻了一个偏僻处,学子规啼叫片刻,一位着灰衣的家仆登时出现。
据春雨所说,江红玉和那人骂我骂了好一阵,觉得是我挑拨王孙小姐与她不和,便想给我下药。
好在春雨提前得了信儿,趁她不注意悄悄将酒杯调换,不然现在出事的可就是我了。
只是奇怪得很,春雨同我说,江红玉给我下的是迷,药。
众人皆言宋府二夫人尚未婚嫁便怀了身孕是不守妇道,那她就要让我在众人面前中计失身。
只是迷,药怎的就成了堕,胎药?
这当中必有蹊跷。
我暗自摩挲着药瓶。
药瓶是我方才在江红玉身上寻得的,估计这就是她放进酒里的东西。
我缓缓朝着行宫外走去,眉头却打了个结。
“二顺,”我冲身后家仆唤道,“去看看仁和街附近三条街内的药铺今日的销买情况,快去快回。”
春日宴不欢而散,没了丫鬟和侍从,我拿着药瓶独自一人寻了间药铺。
见那白胡子老大夫一阵翻翻找找,我出声询问:“这药究竟有何功效?”
“这……”那白胡子老头眯着眼睛翻着书,眉目都拧成一团,嘴唇绷成一条直线。
“姑娘你用这药作甚?”他放下书,警惕地打量起我来。
我柔美一笑:“是我妹妹拿给我的。”
“啊?”他面色更加凝重了,“你可有身孕?”
“怎么?”
“这药方子怪得很,老夫乍一看还以为是迷,药,可仔细一瞧,不得了,碎骨子、五行草、藏红花,这几味药可是狠心啊!”
我立刻反应过来。
这可是几种药,都是出了名的滑胎药,光光是其中一味都够江红玉受的了,这还狠心放了三种。
阴狠,太阴狠了。
“那这药对寻常人可有害?”
“没有,单单针对孕妇,且若是滑胎了,此生再难生育了。”
我了然点头,后头大夫叮嘱了些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了,心中疑团似气囊般越鼓越大。
前脚出了药铺,二顺便迎面而来。
“小姐,仁和街上只有两家药铺,其中一家今日卖出了藏红花、碎骨子和五行草。”
果然,有人换了药。
我心中的揣测得到证实。
不过,是谁换了江红玉的药方?
有人在暗中助我?
心中似有朦胧答案,有个名字呼之欲出,却又逐渐模糊。
越想越糊涂,我只得暂时搁置这个想法,赶忙回了宋府。
下了马车,我刚踏进宋府,便瞧见家仆婢女往来不息,个个脚下生风地进出碧水苑。
不用想都知道,碧水苑的那位江小主,此刻正在闹呢。
不过倒是奇怪得很,那些家仆们焦头烂额间瞧见了我,便立刻拧了眉,像见了什么可怖的妖似的,或扭过头,或低下头去赶忙离开。
还没走进碧水苑大门,便听见里头江红玉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刚醒,嗓音发哑,听着活像个耄耋老太临终哭闹。
“小姐,”春雨站在门口,见我来了,忙上前,“您还是莫要进去,眼下江夫人正胡言乱语呢。”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屋里便率先传出声来了。
“是倾书,是她给我喝的酒,为何,为何姐姐要害我啊!”
江夫人语气中满是憎恨,我站在门口,细细听着她如何诽谤的我。
“时渊,我们的孩子没有了!”她转而又握着宋时渊的手,泪流满面间娇柔地朝着宋时渊一靠。
“怎么办啊,大夫说我不能生育了,我们再也不能有孩子了!”她极为激动,浑身发颤地哭诉着。
“我就知道,我不该喝那杯酒,断然是她往酒里下了东西,不然好端端的我怎么会如此啊!”
“红玉……”宋时渊很是心疼地抬手替她拭去泪水,捧着她的脸,眼里尽是痛色,“待她回来,我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将军可是在等我?”我大步走入屋内,坦然看向他们。
我扫了眼江红玉,抬手掩住唇角,皱眉忧心说道:“妹妹总算醒了,方才真是吓坏我了。”
江红玉见了我,含泪的双眸都眼神发狠,哪里还是楚楚可怜,她可是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去。
她忽又哭出声来,揪住宋时渊的衣襟,只余一只眼睛幽怨地瞧着我。
“姐姐为何总要害我,呜呜呜,我的孩子现在都没有了,我什么都没了……”
宋时渊搂着江红玉柔声安抚,抬眼看我,目光凶狠如猛兽。
“此事到底与你有没有干系?”
我瞪大眼睛,装出一副惊异模样:“什么?”
“你为何要让红玉饮酒,那酒里是不是下了滑胎药?”
我头一回觉得宋时渊这个被江红玉迷得团团转的家伙也有了点头脑。
“是妹妹说先前错怪我了,自己来找我饮酒的,各家小姐都看着呢,时渊,你怎能这般怀疑我?”我语气逐渐微弱,看起来谨小慎微,又委屈至极。
许是有了前车之鉴,宋时渊虽心中那杆秤早已倾斜,但仍旧不敢直接给我定罪。
只见他头疼地叹了口气:“当真与你无关?”
“不信你问妹妹。”
本想躲在宋时渊身后的江红玉被我强拉了出来,她有些心虚地看向我。
“我……”本就是她想要害我,这下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若想害妹妹,平日在王府就可以,何必要在人多眼杂的春日宴?况且,”我似击鼓鸣冤的窦娥,诚恳地望向宋时渊,“有何证据说明此事与我有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