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人嫌?”我听得一头雾水。
还没等我想清楚,一声柔和呼唤便将我从雾水中捞了出来:“洛小姐。”
修德师父眯着眼,白眉弯弯,笑得慈眉善目的。
“天宁寺的槐花饼,您应当许久没尝过了吧?”
“槐花饼?”
这三个字迅速勾走了我的魂魄。
我赶忙跟着修德师父去寻槐花饼去了。
而慕容斐还站在前院中,他抬头看了眼那高耸的槐树,又垂头看向深不见底的井底。
“井底之蛙……”慕容斐独自反复喃喃着。
脑海中逐渐冒出孩童嬉笑的嗓音,他们嘲弄地反复重复着那四个字,直到他掉入一片寒冷漆黑时,那声音才逐渐远离消散。
垂在身侧的手逐渐收紧成拳,但片刻之后又松开了。
慕容斐哑然失笑。
早知道,就不该答应她带她来天宁寺了。
陈年往事也该随梦散去,谁都不该妄图回想拼凑。
五观堂中,一枚枚圆润饱满的白色槐花饼躺在编制木盘中。
没想到重活一世,竟还有机会再来这天宁寺吃小时候心心念念的槐花饼。
我不禁扯起嘴角苦笑起来。
“洛小姐,倒是一如当年,”修德师父满面慈爱,他从前向来都把我当做亲娃娃对待,“七皇子现在倒是不一样了……”
我一口咬下那槐花饼,酥脆掉渣的饼中透着槐花的清甜。
味道一点没变。
“从前整个寺庙中,也就属我最喜欢这槐花饼了。”
“何止是喜欢槐花饼,洛小姐还时常爬到槐树上小憩。”
“是吗?”
修德师父的面上展开笑颜来。
“你与槐树,实属有缘,”修德师父抬手指了指屋外槐花,“槐花朵朵探佛寺,香烟袅袅绕树梢,这缘,看样子,洛小姐是接住了。”
我愣了神,眉目中笑意尽散,双眼紧紧看向修德师父。
“师父指的缘是?”
“天机如此,洛小姐已是窥得一抹天机之人,这便是缘。”
我脑中顿时闪过往事种种,那些切实的苦痛都刻在我心中,魂魄里。
我张嘴还想要再追问,修德师父却起了身。
“洛小姐,老衲就不送了。”
一直走到前院,我都还在反复琢磨方才修德师父的话。
一朵槐花飘落在我脚边,我垂头看了它许久。
或许的确是缘。
“查清楚了吗?”
一个熟悉的低沉嗓音,打断了我的全部思绪。
我循着声音蹑手蹑脚贴着墙边靠近,稍一探头,就瞧见了负手立于亭中的慕容斐。
“殿下,如您所料。”
什么?
听不太清楚,我又探着头皱眉细听。
“今日那刺客,估计是……”
声音越来越小,我皱着眉一转头,忽然身后一股大力按上我的肩头。
我警觉地反手转身想要擒住那人,一记重拳就要砸下,我匆忙闪身。
“是谁!”
“千竹,停手!”
听见慕容斐的声音,我下蹲的身体一转,本想一记扫堂腿将那暗卫放倒,现在却生生将自己送了上去,暗卫一把拧过我的胳膊,我吃痛之余踉跄两步,一不小心就崴了脚。
那暗卫匆忙站定在一旁。
“嘶!”我跌坐在一旁,全然没了方才那敏捷模样。
“你……”
“脚崴了。”
还没等慕容斐问出口,我便先皱着眉头鼻子一吸,佯装委屈地望向他。
慕容斐没说话,只能叹一口气。
忽的,熟悉的幽香再次包裹了我,慕容斐一把将我抱了起来。
慌乱之余,我只能下意识抬手环住他的脖颈。
他脖子分明凉凉的,我却觉得烫手。
“嘶!”
胳膊刚才也被那暗卫扭伤了,环住他脖颈的时候,我肩胛一阵顿疼。
“谁叫你偷听。”慕容斐有些责怪地蹙眉,却将我往上一抱,搂得更紧了。
我自知理亏,乖乖闭了嘴。
心里却燃起一阵喜悦。
我是故意被暗卫放倒的,我就知道慕容斐心底里还是个善人,断不会真责怪我的。
只是……
被他这般亲昵地抱着,我总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分明在天下最威武将军的怀抱中,却觉得好不踏实。
一刻钟后,我坐在榻上,修德师父端来一罐膏药,慕容斐端坐在我身旁,接过膏药,皱眉看着我红肿的脚腕。
他抬抬手:“先下去吧。”
守在榻边满面愁容的暗卫千竹只能领命退下。
屋里燃着的熏香带着一股香火气,本该是叫人心定神宁的气味,却让我有些心虚了。
“听到了多少?”
他淡然开口,倒像是不忌讳我知晓似的。
“是边疆的战事吧。”
“嗯。”
他抬眼看向我。
算算日子,也快到时候了。
上一世,叔父他们在战场上杀敌,战争前期本一帆风顺,不料后续场场作战敌人都仿若未卜先知般提前知晓各战点,害得我军处处受限,最终陷于被动,将军也都战死沙场。
事出反常必有妖,而这妖鬼可不止宋时渊一人,军中存有伥鬼,不及时拔掉,会像上一世一样,害得叔父命丧沙场。
“目前战况很顺利,叔父和父亲也都在不断推进,”我开口道,“但殿下不觉得实在是太蹊跷了吗?”
“哦?”慕容斐挑眉看向我。
“殿下应当也感受到了,三位将军出征,宋时渊……我夫君凯旋而归,那照先前的趋势,负责西北战场的将军也应当在这两日荣归。”
“但现在目前都没有要班师回朝的迹象,战况僵持不下了。”
慕容斐饶有兴致地看向我,打开那罐药膏,轻轻握住我的脚腕。
我下意识地想要收回。
“你继续说,将门之女。”
他将冰凉的药膏抹在我红肿不堪的脚腕上,轻柔地打着圈,立竿见影的,疼痛也在此时消减了不少。
“我自己可以……”我小声嘟囔着。
见他唇畔攀上笑意,面上流露出欣赏,我心里也涌出几分雀跃。
“蛮夷在耗,在养精蓄锐,也在一点点摸清楚,我们的情况。”
“换句话说,进攻的节奏有了问题,或许是屋里生了蛀虫,时间越久,蛀虫越能悄无声息的侵蚀一切。”
“比起不断攻城,或许更应当及时引出那蛀虫来。”
“不然千里之堤,也将溃于蚁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