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侍卫在屋内巡视一圈,“我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
“听错了吧。”另一个侍卫拍了拍他的肩膀,“可能是屋外的声音。”
太阳已经全然落山,天际呈现一种灰亮的蓝。
风一吹,树叶便都贴到我身上来。
我屏住呼吸,贴在树干上,紧紧盯着主卧的那扇窗口。
很快,那两个巡逻的侍卫便都走出,我这才得以喘,息。
我迅速到了府门口,从马车上取下布料,极快地赶到宁安郡主门前。
站在半敞着的门前,我沉下心,双手捧着布料,吐出一口浊气,随后走入屋内。
我算了下时间,往来不过一刻钟,她应当不会起疑心。
“啧,”卧在美人榻上的人一边吃着侍女端来的青提果子,一边很是不耐烦地看着我,“怎么这么慢?”
我连忙跪在地上,将手里的布料高举过头顶:“请郡主过目。”
她素手一挥,身边的侍女便上前接过布料,递到她面前去。
宁安郡主垂眼细看,半晌,才满意地勾起红唇。
“不错,有这种好东西就该早些拿出来。”
我点点头,双手搭在腹部,低眉顺眼道:“郡主满意就好。”
宁安郡主是大齐除了后宫嫔妃外最尊贵的女人。
早些年皇帝有过两个小公主,只可惜一个难产没保住,另一个不到三岁就薨了。
因而宁安郡主就成了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人。
她性子骄纵,用的东西都是极好的。
宁安郡主三岁到六岁间都在宫内生活。
当时昌黎王,刚获封,为了牵制住他,皇帝就将宁安郡主接进宫里养了三年。
宫里没有女孩,她长得娇美可爱,一下子就获得了宫里妃子的喜爱,陛下更是对她宠爱有加,有什么珍宝都会给她一份。
量身人物完成,我提着木箱转身准备出门,手刚贴上门框,身后便传来宁安郡主的声音。
“等等。”
我转过身,两手紧提着木箱:“郡主还有什么吩咐吗?”
她忽然起了身,步步朝我逼近,站定在我面前的时候,她抬手起手来。
“你衣裳破了,很难看。”她指了指我侧腰破开的一个小口子,很是嫌弃地挑着眉。
那是躲在树上的时候,不小心被树枝挑破的。
“以后你们的人来我这里,也要穿戴整齐,别随便穿着什么破烂衣裳就来了。”
我点点头,悬起的心落了下来。
出了朱府,我坐上马车,一下子浑身卸了力,瞬间瘫软。
实在是过于胆战心惊了,那宁安郡主也是有些喜怒无常,不好伺候。
“小姐,你没事吧?”春雨连忙扶住我。
我摆了摆手,撕掉人皮,面具,冷汗早就冒出,几缕发丝凌乱地贴上额角。
“快,给我纸笔。”
回府后,院内流水潺潺,我坐在窗前,将手里的书信递给一旁的千竹。
“这个你拿给慕容斐,”我顿了顿,又问,“他现在是在宫里吗?”
千竹点头:“殿下前段时间是被皇后召入宫内的,兴许是陛下生辰要到了,需要和众皇子商议吧。”
“这么大阵仗?”
我摸了摸下巴,靠在椅背上,转着手里的茶杯,任由春雨给我捏着肩。
皇帝生辰这种说辞我是不相信的。
我想起宁安郡主的话来。
也许是要给宁安郡主安排挑选夫婿了,郡主不是喜欢慕容斐吗?
这样一想倒也合情合理。
“嘶!”茶杯转得太猛,一个没注意,滚烫的茶水撒到了我的手上。
“小姐没事吧!”
春雨忙取过棉帕擦拭着我的手。
“没事。”
我看了眼烫红的手指,柳眉逐渐聚了不少愁思。
现在朝中主要三大派别。
一个是以昌黎王为代表的老臣们,他们大都与朱奂同甘共苦过。
然后便是太子皇后代表的新兴势力,主要是以皇后的母族国舅爷为靠山。
最后就是御史一派,廉洁刚正的清官一群,也是前世惨死在殿前的忠臣。
好在我前世对朝堂政事有所留心,能够分辨朝堂中那些人可信那些人不可信,这也是我愿意和董成玉交好的一项原因。
“帮我留意一下宫里,”我捻了捻手指,又看向千竹,“上次让你去查的事情如何了?”
“目前只知道我们采买的布匹在西夷那边被拦截了。”
“哦?”我眉毛一挑,心中诧异,“西夷那边拦下了我们的布匹然后给了江红玉?”
这可就更有意思了。
我摸了摸下巴,窗外是一片暗不可察的如墨夜色。
“能查出是西夷的哪方势力吗?”
“那车夫也不知道,说是一群蒙面的拦下了,叫他拿了一个信件给何主管,然后布就被他们送到了宋府。”
“查一下何主管。”
“是。”
千竹转身离去,我饮着凉了不少的茶,暗自琢磨起来。
西夷?
前世宋时渊助昌黎王称帝,难道还借了西夷的力?
想到这里,我捏着茶杯的手握紧,指节发白,叫一旁的春雨见了,满面担忧。
“小姐,江氏本就是宋将军在边疆识得的女子,她该不会本就和西夷有什么联系吧?”
我眯了眯眼,微微颔首。
确实有可能。
昌黎王的封地地处东北,要跨越一个大齐去到西夷,也是非常费劲的。
而如果西夷的人已经入了都城呢?
也难怪昌黎王会将宋时渊留到最后,因为这样就可以把江红玉握在手里了。
这样一想,许多不解之处也就了然了。
只是尚不知道,究竟是西夷哪派势力拦下了器品阁的眼线。
而何主管……
我想起那肥头大耳的自大面容,勾唇冷笑。
他要是私通敌国,可就没那么多威风了。
帝王的生辰马上要到了,整个都城都透着喜气,只是这喜气之下藏着不少沉重。
战事僵持不下,又有不少噩耗传入城内,好些百姓丧亲,却也只能将悲痛藏下。
毕竟天子的生辰比什么都重要。
我将手里的银钱递给坐在街边,无视哭泣的妇人,眼底一片痛色。
许多老弱妇孺没了依靠,只能沿街乞讨。
“小姐……”春雨忧心地看着我。
“无妨,先把成衣都送到朱府吧。”我摆摆手。
我抬头看着着八月万里晴空,只觉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