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慕容斐突然咳嗽起来,我下意识地想上前去,可也终究是忍下了。
白孚阳皱着眉,见他要起身,忙和千竹扶住他。
我这时才敢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让他借力起来。
慕容斐睁开眼,视线冰凉万分,眼底冰刃第一刀,就割的是我。
我半敛着眸,头也稍低下,好在他很快挪开了视线。
他只穿了件里衣,布料薄薄的,几乎被汗浸透了,浑身滚烫不已。
“和外面就说我染了风寒。”
“是。”
白孚阳点了点头。
没办法,军心不可乱。
“这是什么蛊?”他想了想,又出声问。
“噬脑蛊。”
慕容斐疼得五官都要皱到一块去了,可尽管如此,他身上还是透着一股坚韧的寒气,似冬日雪松,屹立不倒。
噬脑蛊?
我后知后觉地在心里反复琢磨起这个名字来,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白孚阳的面色立刻变得严峻起来:“这,是否要告知陆大都督他们?”
慕容斐摇了摇头,他的头又开始疼了,我扶着他的手臂,他一发作的时候,便浑身发颤,随即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我任他握着,心底也是忧愁一片。
没多久,他便吐出一口浊气,渐渐地,他不再发颤,高热也逐渐退去。
“现下还不要紧,”他睁开眼,这下眸眼明亮了许多,“军医说是刚中蛊的排异反应,应该还能撑些时日。”
他握着我的手始终没放开,我听他话,心就好似被一个裹着棉花的锤重重敲了一下,闷痛闷痛的。
“这蛊不是大齐有的东西,你们都要多加小心。”他又继续说着,显然状态已经好了很多,“军医推算了一下,这蛊埋伏时间长,恰好会在交战时候发作,在此之前,此事暂不要让人知晓。”
他想了想,又说:“就说是风寒,放一个风口出去。”
“军中混了不干净的东西,白副将,你排查一下,切忌打草惊蛇。”
白孚阳拱手应下。
我还是很少见到慕容斐这般虚弱模样,虽说中蛊的副作用很快就过去了,但他看上去身子也虚了不少。
可我不能问,也不能说,只能扮演好一个参将的角色,紧紧跟在白孚阳身边。
我与白孚阳一同走出,眉头紧锁,抿着唇,陷入深思。
噬脑蛊……
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电光火石交错间,一段记忆骤然闪现。
上一世被千刀万剐时,我死不瞑目,魂魄盘旋于城门上方,直到等来了宋时渊。
宋时渊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最后绞杀御林军时,根本没动刀。
靠的就是噬脑蛊。
那蛊毒发作时很是可怖,数十只孕育生出的蛊虫从中蛊者的七窍中爬出,爬出一条血路,中蛊者头疼欲裂,浑身抽搐,最后口吐白沫而死。
蛊虫会迅速寻找新宿主,但其畏酒。
他命手下绕着御林军浇了一圈酒,随后便坐在金椅上,欣赏他们痛苦扭曲的死相。
那时宋时渊手下有个将领挨太近,让蛊虫上了身。
他们军中有一奇装异服又雌雄莫辨的人上前去替他解了毒。
我皱着眉努力回想个中细节,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瞬间惊醒。
“你这是怎么了?”白孚阳盯着我,眼里带了几分忧心。
“没怎么。”我摇了摇头。
“我看你对那七皇子,很是担忧,怎么,你们二人有私交?”
我瞪了眼他:“别问我,我现在是参将林二虎。”
白孚阳嘿嘿一乐,很满意他给我起的名字。
“军营里可有茶叶?”我问。
“怎么忽然问这个?”他摸了摸脑袋,细想片刻,“这个嘛,偶尔会有,也都是地方官员孝敬将军的。只是这次来得匆忙,并没有带。”
我点点头,撑着下巴陷入沉思。
“前面不远有个村落吧?”
“是。”
“到时候去村里买茶叶,随便什么都行,茶味越重越好,还要买一壶雄黄酒。”
“你还有这雅致?”白孚阳不解挑眉,“我现在觉得你与殿下肯定有私交了。”
我抬眼看他。
“肯定含了私仇,”他自我肯定地重重点了点头,“竟然这么急着庆祝殿下中蛊,你真是有些公私不分。”
我无言地剜了他一眼:“如果你想要他活的话,你就照我说的做。”
第二日,慕容斐又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带着军队马不停蹄地赶路。
我跟在白孚阳身边,能够稍看见点他的背影。
慕容斐骑在马上时总是挺直了脊背,任凭道路如何颠簸,他那双肩都总是端平了的,很是挺拔好看。
“帅不?”白孚阳一下子凑到我耳边说着。
我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见他又在一手抵着额头思考我和慕容斐的关系。
他也意识到我和慕容斐的关系不一般了,我乔装混入之前就和他问了很多和慕容斐有关的事情。
“马上到村落附近了,你记得我和你说的话。”
“没问题,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夜里,我坐在副将帐中,账内简陋狭小,外边巡逻的士兵来回走动,我静默地等待着白孚阳的消息。
子时,四下一片寂静。
我将蜡烛熄灭,盘腿靠在床榻边等待着。
也不知是谁会先来。
我心里想着,缓缓闭上眼睛,耳朵竖起,捕捉着四下里的动静。
风拂过,账外很安静。
安静得有些异常。
我将双手按在胸口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黑暗中,风向忽边,我睁开眼,一抹白光破空而来。
嘿,上钩了。
我顺势掏出胸中匕首,贴着那人刀剑,狠狠一挑。
那人陡然一惊,手里动作失了几分准度,我趁机贴身上前,瞧清楚了他的面容。
没见过的容貌,不是慕容斐手下的,要么是宋时渊,要么是大都督的。
我刀刃很快贴上那人的脖颈,笑道:“下蛊的本事不错,身手太差。”
他没想到我会醒着,惊慌只是一瞬,很快,那人阴森一笑,忽地掏出一个小木匣子。
我怔然,动作一顿,被他趁机挣扎逃脱。
男人站在我面前,准备打开匣子,冲我一笑:“那就都中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