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皇城街道车水马龙。
我站在将军府门前,指挥着小厮搬着一箱箱我的行李。
春雨站在一旁,面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小姐小姐,我们把值钱的东西全都给搬走!”
我笑着点点头,扭头看到路上往来百姓驻足,没多久就聚成一片了。
“这是怎么回事?”
“那是宋将军的夫人吗?”
“该不是宋府还不上钱,从夫人开始变卖家当了吧?”
他们都不好意思大声说,只能三五凑成一团,小声地揣测着。
今日将军府前可热闹得很。
我瞥了眼,随即转身看着那小厮说道:“辛苦了。”
说完,又笑眯眯地将一袋沉甸甸的银子递到他手里。
那小厮瞬间没了方才的疲惫,掂量着手中的钱袋,瞬间喜笑颜开。
“谢谢宋夫人!”
“叫谁呢?”春雨叉着腰忙出声。
那小厮一愣神,腰弯到一半,抬起头来呆愣愣地瞧着我。
“这可是我们侯爷家的洛小姐!这可比那什么宋夫人气派多了!”春雨扯着嗓门大声说着,又骄傲地扬起头来,“以后都叫洛小姐,听见没?”
小厮立马乖乖应下,一连唤了我好几下。
我笑吟吟地点点头。
这下围观的百姓又是一阵傻眼。
“啊?什么意思?又搬行李又改称呼的?”
“诶呀!我知道了!这宋夫人铁定是和离了!”
“什么宋夫人!分明是洛小姐!”
“我的老天!我就说!人家洛小姐守活寡三年,丈夫归来带了个小妾,现下还因她欠了债,换做是我,我也得跑!”
“那还得是洛府小姐啊!再怎么说,侯爷府也是高他将军府好几层的!”
“哈哈哈!没错!”
围观的百姓越聚越多,门口的马车也越来越多,上面放了我这些年在府里的各种衣裳用具。
现下紫竹苑应当是空空如也。
“真该把院里的竹子都给它摘了去……”
春雨小声嘟囔起来。
我上了马车,车夫刚挥动皮鞭,只听啪一声甩鞭响,似信号般,叫围观百姓瞬间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
掀开帘幕一看,各个拍手叫好。
我不由得在心里暗自发笑。
果然,群众的眼睛是相当雪亮的。
马车停在仁和街的一处府邸前。
我花了不少银两将此买下,正好挨着我的彩裳阁。
这府邸是我一个月前就买下的,早早便让人给我修缮了一番,连大门和牌匾都是崭新无比的,仿佛在昭示这过往已经尽数消逝。
我指挥着小厮搬运着一箱箱行李,一直到了夜里,星星遍布整个京城夜空的时候,我才得了空闲。
我百无聊赖地在院中闲逛,院中有一小池,清澈见底,池中空空如也。
不过没关系,我过几天就会养几只小鱼在其中。
我顺着小池子的一路绕过去,瞧见一四方小亭子,便缓缓来到那小亭子下。
亭子位于小池中央,四周都是池水,很是凉爽。
我从袖囊中取出一壶酒来,又用池水洗了下杯子,对着繁星便开始斟酒。
那琼浆一倒出来,四周便顿时爆发出一股甜香。
似雨后的桂花,香气清冷舒适。
我对着繁星点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府邸内有些嘈杂,许是春雨还在指挥着那些小厮搬家。
我倚在小亭石柱旁,手里的酒也逐渐见底。
夜里凉风微微吹拂,蝉鸣声逐渐远去,我闭上眼,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如今搬出将军府,还住在了自己买的府邸里,动荡的心也算安定了下来。
没想到一切会如此顺利。
想到这,我缓缓睁开眼,只觉酒真的喝多了,不然怎么会生了幻象?
“阁主……”我看着一身素净银衣,戴着一张面具阔步朝我走来的家伙。
“不对不对,”我忙自我纠正起来,“应该是慕容斐。”
却见那戴面具一人站定在我面前,替我挡去了不少晚间风月。
凉意消散,一片温热逐渐朝我靠近。
我抬头看着他,忽而笑道:“多谢你啦!”
这人显然一愣。
我心里更加开心,又嫌自己不够高地站起身来,一脚蹬上亭中圆凳。
脚底虚虚实实的叫我有些不稳,我晃悠间感到一股力将我扶正。
我抬起头一看,对上那双勾人的狭长双眸。
“哇……”我盯着那双眼睛,不由得感叹出声,“你的眼睛真的很好看。”
只见那双好看的狐狸眼睛逐渐弯了起来,弯成一个愉悦的弧度。
“但是谢谢你那么好看还那么帮我!”我抬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阁主你人真好啊!你可不知道我每天在宋府有多不开心!”
阁主眼眸一挑,含笑问:“哦?怎么不开心?”
“不开心,三年以来都不开心!”我撇撇嘴,眉头拧出一个川字,又狠狠扭了扭头。
“好,”阁主一把扶住我的背脊,缓缓将我往下引。
我下了圆凳却一阵天旋地转,一下跌进一片温暖当中。
很快,我便意识到这个熟悉的香味源自于谁,轻轻将他推开,自己趴在圆桌边上坐下。
热乎乎的脸贴在冰凉的石桌上才稍微清醒,我瞧着那站在远处的人儿,笑着笑着,眼里又含满了泪。
“被困在……唔宋府,太久了。我都、我都快忘记了一个人多潇洒自在……”我嘴里小声嘟囔着。
阁主紧挨着我坐下,端起我桌上的酒杯闻了一下,眉毛微不可察的轻蹙了一下。
“我分明从小就是习武的料子,和寻常姑娘不一样的,父亲叔父都带我策马游疆,全世界都知道洛府小姐洛倾书是个女中豪杰……”
说到这里,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摸摸鼻子:“好吧其实没那么厉害,但是一直舞枪弄剑的我,没想到及笄之后还是免不了谈婚论嫁……婚嫁之后,也不被善待,我明明放弃了所有去、去从头开始……”
我眼眶逐渐湿、润,泪水顺着面颊落在石桌上,一时间又滚烫又冰凉。
“我等了太久太久了,终于摆脱他们了,”我扯起笑来,“谢谢你一直帮我,慕容斐。”
“你对我的恩情难以丈量也难以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