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苑内一片素净,和一片红妆的将军府有些格格不入。
我翻着新账本,算着上月在器品阁的收支。
招工买马一事在器品阁的帮助下进展得很快,器品阁可寄信送物的消息小范围传了出去,很快就引来了一些人。
三日前,第一辆马车随着器品阁的车队向南而去了。
我本想在城里贴些字画以此布告百姓,但阁主把我拦下来了。
他说要先小范围试验一番,若是有什么不周到之处,也好调整,损失也少。
不愧是阁主,我越发觉得,把那五百两银钱放在器品阁是个明智之举。
“咚咚咚”,房门忽的被敲响,我的思绪也被打断。
我将账本锁入柜中,钥匙塞入桌上花瓶,转身来到门前。
一小厮低着头,轻声道:“夫人,将军请您去听心湖一会。”
听心湖?
我思忖片刻,点头应下。
看那小厮离开,我毫不犹豫地朝前堂走去。
府内众宾客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民间戏曲团的演出,我走上前去,拍了拍手,戏团悄然退下。
众人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我勾唇一笑,道:“诸位来得正巧,将军府几日前修缮了一高楼观景台,可将府中听心湖景色一览无遗,今日夜空晴朗,正是赏月赏景好时,妾身诚邀诸位移步将军府望月楼阁台饮茶,赏听心湖美景。”
众宾客听闻,遂即起身。
“早就听闻将军府后院景色宜人了,还未有机会一睹呢!”
“这不就有机会了吗?哈哈哈!”
我赶忙叫来春雨,让她领着众人朝望月楼而去。
看着大堂空空一片,我才缓缓动身,不急不慢地朝着听心湖走去。
湖水清澈,天上一轮明月映照在湖中,四周一片昏黑,只能瞧见几株莲花剪影。
我站在湖边,静待那小厮口中的“将军”。
许久后,幽深小径中传来悉索声响。
一瘦小人影逐渐靠近,月光一点点落在她的身上,我也看清了她的面容。
果不其然,江红玉。
她早已褪下繁复的凤冠,一席低调的藕色锦衣,就是妆容依旧华丽。
“妹妹怎的会在这里?”我徐徐后退,拉开了和她的距离。
江红玉一笑,大步朝我走近,语调上扬的说着:“我就想来湖边看看,没想到遇着夫人了。”
这家伙面色和善,却又步步紧逼。
我扭头瞥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池水,又转身离池水远了些,叫她一时半会也不得靠近。
“我来赏夜景的,”我分外提防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倒是妹妹怎这身装扮?今日可是大喜,不着红装吗?”
我明知故问的与她周旋着。
江红玉这打扮要是乍一看,还真认不出是她来。
她本还想靠近,我笑眯眯地朝后一推,刻意撞倒一旁的花盆,一树腊梅横亘于我们二人之间。
江红玉原本还佯装和善的面瞬间一沉,显露出些不耐烦来。
她轻啧一声,思索片刻后,冲我一笑:“那姐姐可要专心赏景。”
说完,便转身快步朝着听心湖而去。
我心底一惊,却听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池中月色搅乱,莲花晃荡。
“救命啊——来人啊!”
江红玉在池中扑腾,扯着嗓子连声呼救。
我揣手站在岸边,神色淡然地看着她。
我倒要看看,她还想演出什么好戏。
“红玉!”一声呼唤顿时从我身后响起。
我被人一把拽开,脚下一滑,险些跌倒在地。
凝神一看,果不其然,宋时渊来了。
他身后跟了三四个家仆,见状忙跃入池中。
我拍了拍沾了土的裙摆,抱手站在一旁,事不关己地瞧着他们忙活。
江红玉浑身湿透了,妆容也都糊作一团,见到宋时渊时,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时渊……我以为我差点就要见不到你了……呜呜呜……”她哭得梨花带雨,浑身发颤,整个人都倒在宋时渊的怀抱中。
我无奈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没事的,我来了,红玉,没事了……”
宋时渊柔声安慰着自己怀里的娇美新妇,转头恶狠狠地瞪着我,厉声质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才民间戏团的变脸,都没此时宋时渊的脸色变得快呢。
我摇头摊手:“不知道啊,她自己掉进去的,天太黑了,没注意。”
宋时渊眉头拧得更紧了,还没等江红玉煽风点火呢,心里头就率先给我定了罪。
“方才就你在湖边,你说她自己掉下去的?你没看见?”
“我当真是不知道,夫君可真是冤枉我了。”
“时渊,时渊,呜呜呜,刚才姐姐说,说我就不该出现在将军府……”江红玉缠着嗓子趴在宋时渊胸口委屈抽泣。
“我可没说。”我眉头一皱,很是厌烦。
又给我安好大一口锅。
“先前我们不是说若是我生了孩子,便过给姐姐,好让姐姐有个嫡子吗?”她红着眼睛,全然无视我的反驳,“我原想在大喜之日将我怀有身孕一事告知姐姐的,可谁知,我刚告诉她,她便,她便……”
说着说着,她就又哭了起来,紧紧攥着宋时渊的衣襟。
这般声泪俱下,宋时渊的面色瞬间阴鸷起来,他扭头看向我,额上青筋暴起。
风雨欲来,我只能开口解释:“我可不知道她怀了孕,方才我就站在这里,是听见了声响才走近的,然你便来了,她说的,我皆是不知。”
许是我的确过于坦然,宋时渊眼底的怒色也逐渐被困惑取代。
“不是的,是姐姐,”江红玉哭得更大声了,凑到宋时渊耳边申诉着,“她说要让我一尸两命,说要让我们母子永远消失!她要害我们的孩子啊时渊!”
宋时渊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如裹了冰:“你还想如何狡辩?”
他目光一扫,寒芒尽显。
“我原以为你足够大度,不成想,你还是这般的死性不改!”
宋时渊站起身来,阔步走到我面前,来势汹汹,逼得我不得不后撤几步。
他居高临下地瞪着我,眼底逐渐燃起怒火,不容我解释道:“洛倾书,你还想如何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