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埋伏!”
不知谁喊了一声,似惊雷般炸醒了我。
慕容斐要换路线的时候,我分明给他提的意见,全都是和上一世截然不同的,为什么还是会被埋伏?
难道命数不可变吗?
箭矢如疾风骤雨一般从四周破空而来,刺穿士兵的手臂、头颅、胸腔,绽开一朵朵血肉的花。
触目惊心,我慌乱了一瞬,便听见身前拔剑拨开箭矢的男人肃然命令:“全军分散!”
一声喝令中气十足,一下子稳住军心,我也莫名安了心。
我御马随他朝着林中奔去,谁知马儿中箭,害我生生从马背上翻落。
慕容斐似乎背上长了双眼睛,扯着缰绳一转,折回来一把将我搂起。
我被稳当当安在马前,他护着我,一路飞驰,身后箭矢穿林,都被他一一躲过。
那敌军追得很紧,不知是西夷哪派的精兵锐将。
密、林层叠,遮住了太多光亮,但很快,我们就穿过了整片树林,眼前骤然一亮,我闭上眼来。
“吁——”
马停下,身后紧追着的士兵就要追上来了。
我睁开眼,面前是悬崖一片。
“啧。”
难道还是躲不过惨死的命运吗?
我随着慕容斐翻身下了马,林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参将。”他突然开了口,惊得我浑身一颤。
我紧贴在他身后,崖口的风很大,悬崖下一条急流翻滚,水声汩汩。
“过来。”
我乖乖走到他身旁。
“信我吗?”
我不明就里,但仍是点点头。
他回头看了眼刚探出了个头的敌军,冷笑一声。
随即一把搂住了我,径直朝着悬崖下跳。
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我抿着唇,脑中如走马灯般闪过数人的面。
前世今生混杂在脑海中,而这次唯独守在我身边的,是他。
我闭上眼,整个人被他护住。
悬崖陡峭,我听见他闷哼一声,没来得及细想,风声骤然消失,扑通一声响,我便与他一同落入那滔滔急流中。
我意识飘摇,睁不开眼,只能紧紧拽住那双手。
不知浮浮沉沉了多久,身体才总算被冲到一处实地,
我不敢昏死过去,尚吊着一口气。
与他一同被冲上岸后,只觉得脑袋昏沉。
但我不敢懈怠,迅速爬起身,来到慕容斐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面颊。
“慕容斐?”我心底陡然一惊,抬手去探他鼻息。
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我才松了口气。
好,没事。
想起刚才他那声闷哼,我掰过他的脑袋,瞧见脑后见了点红。
“啧。”我咬着唇,忍着泪。
我被他护得紧,身上只有一点擦伤,倒是他以肉身护我,不知磕碰了哪处礁石,整个人昏迷了过去。
我抹了把脸,随即将他扶起,循着岸边往下走去。
“你说你,总是这样做什么……”我独自喃喃着,也不管话语里是否带着哭腔了。
他身子沉重,一身行军装又浸了水。
我扛着他,一步步朝着密、林走去,贴着悬崖壁稍往上。
“这可怎么办……”我咬着牙,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朝旁一倒。
身侧的悬崖壁被我一撞,瞬间漏了个口。
我愣了神,又赶紧把慕容斐扶起来,朝着那破口的崖壁踹了好几脚。
山崖一点点抖动,很快,就被我踢开了。
我揉了揉脚腕,扶着慕容斐走了进去。
谁能想到,这崖壁之后,藏了一处空荡宽敞的洞穴。
地上一片湿、润,洞内也是水汽较多。
我寻了处干燥地,扶着他靠墙坐下。
他没了意识,整个人歪歪地靠在一边。
我来到洞口,拾了些杂草,折了些木材,抱入洞内。
在地上铺出了个草垫子,我将慕容斐缓缓放倒,仔细检查着他身上的伤口。
厚重的行军装被我脱下,只剩里衣薄薄地贴在他身上,这几日行军叫他消瘦了不少,他手臂处、肩上、背后都在渗着些血。
我心似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捏紧,只能咬着唇,不让自己落泪。
掀开衣裳一看,一片触目惊心。
好在我稍懂些医术,给他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只有少数几个伤口深深,难止血。
我出了崖洞,在林外寻了一圈,找来些草药和果子,用衣裳裹着,带回洞中。
这处崖洞很是偏僻,稍稍靠上,要贴着崖壁走才能撞见。
崖洞处在一个拐角里,前面长了几棵茂密的林木,将整个洞穴都遮挡了去。
刚才我只踢开了半边洞口,口子很小,顶上生了不少草木,将洞口遮盖不少。
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就在我踏入洞内时,一阵脚步声钻入我耳。
我迅速闪身入内,屏住呼吸,洞穴中隐隐呼呼响着的风声,此刻也变大。
“那边搜过了吗?”
“还没呢。”
我攥紧了手,头皮似炸开了。
脚步声在我们前方不断来回。
那些士卒的闲言碎语也传入洞内。
“来晚了,人都跳崖了。”
“这怎么寻得见,这湍流这么急,要是跳下去,九死一生啊!”
“唉,那位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办法。”
那位?
我仔细听着他们的话语。
“诶,那边的崖壁没搜过吧?”
“好像是。”
脚步声逐渐靠近,我弯下腰,手握住插在靴中的匕首。
那士卒踩断了枝丫,贴着崖壁,朝着我们的方向走来。
“算了吧!”他后边的士兵一把拉住了他,“怎么可能还有力气往哪儿上边儿走,能活着都是万幸了。”
那人脚步顿住。
“也是,这水流那么急,能爬上来都费力气。”
“是啊,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找,这肯定没命了啊!”
我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他们说话不像中原人,我总觉得这口音有些耳熟,可一时想不起来。
直到脚步声消失,我才总算松了口气,快步来到慕容斐身边,用药草给他止血。
我没敢燃火,只能用软衣裳将他裹着,挨着他坐下。
夜里很冷,外面阴风大作,好在这里不是风口。
我抬手摸了摸他光洁的额。
好烫。
风在外胡乱刮着,我的心也乱成了一团麻。
我脱了外袍,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的,自己蜷缩在一旁,冷得发颤。
冻得受不了了,索性就闭上眼,心里默念起来。
慕容斐,你一定会活着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