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不在焉地转动着茶杯。
李嬷嬷的儿子在城东铁匠铺中打铁,今年年初不小心伤了手,手断了,残废了,她为此忧愁了好长一段时间。
当初我瞧出她的不对劲来,知晓缘由后,便替她儿子找了个差事。
为此,李嬷嬷一直铭记在心。
“夫人三年间一直操劳府中大小,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这江小姐不论如何,也不该对夫人下此毒手啊!将军您万不可任由夫人被欺负啊!”
李嬷嬷叩首替我鸣冤。
我停了手里的动作,有些诧异地看着她,没想到她竟会如此替我说话。
宋时渊面上满是茫然,他转过头来,看向身旁这位以随性洒脱吸引他的女人。
江红玉忙摆了摆手,急躁地跺了跺脚,扯过宋时渊的衣袖。
“我怎么可能会这样做?时渊你是知道我的,我向来是最不计较这些事情的,什么宅斗争宠啊,我和你说过的,这些都是时代糟粕!”
江红玉喋喋不休地解释着,但宋时渊却一言不发了。
我嗤笑出声,什么糟粕不糟粕的,我看她江红玉才是糟粕。
见他眼中闪过的动摇,江红玉慌了神。
“我当时,当时只是想要让晓眠去马厩里看看,因为你先前同我说,府中有匹陛下赏赐的汗血宝马,我没有让她去喂姐姐的马。”
若不是慕容斐和我说了,估计我都要信她了,她委屈得眼泪都快要冒出来了。
“肯定是她自己擅作主张,她知道姐姐看不惯我,也知道姐姐不愿意让你娶我,所以才做了这种错事,我早该想到的,都怪我,都怪我没看好她!”
江红玉抓住这点,顺杆往上爬,一并把责任给她的丫鬟,顺便还责怪了一下我。
我静静地看着他们二人拉扯,心想这等鬼话,宋时渊应当是不会相信的。
“让你受委屈了,”宋时渊一把拉过江红玉的手,转头又略带歉意看向我,“是下人做错了事,我会惩罚她的。”
“下人?”我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这种鬼话你都信?”
宋时渊眉间皱起不耐:“红玉不可能做这种事,我都说了会罚那婢女的。倾书,你是将军夫人,应当大度些。”
可笑至极。
不愧是狗男女。
我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扶着春雨站了起来。
“回屋。”
这对男女真是令人作呕。
既然宋时渊这般包庇江红玉,那往后我也不必再客气了。
他是执意要娶那鬼话连篇的女人了,在她插手府中事宜之前,我得抓紧把嫁妆给转出来了。
不过,这嫁妆也没法明目张胆的带回洛府。
“小姐小心。”春雨出声提醒,我脚下一绊,踉跄一步。
什么东西?
一转头,瞧见一青花珐琅瓷瓶正立在屋边。
有办法了。
我忙示意春雨,低声同她耳语几句。
“记住了吗?”
“嗯。”
三日后,小雨绵绵,我换上一身利落的银灰纹兽长袍独自一人撑伞行于熙攘街头。
如瀑青丝尽数被发冠收束,我背着手,抬头看向面前楼宇牌匾。
镶金嵌玉的牌匾上赫然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器品阁。
我缓缓走入,大厅敞亮广阔,雕梁画柱,名画云集,几扇雕花朱门列于眼前。
不愧是最大器品阁,就连墙角镶边都用的寻常府邸不舍多用的琉璃,气派辉煌,堪比皇城宫内。
“这位公子,可是奉了哪位贵人的令前来啊?”小厮哈着腰迎上前来,瞬间将我思绪拉回。
我忙压低了自己的嗓音,微抬下巴:“听闻贵阁收尽天下瑰宝,广结天下商贾,在下但求相见阁主一面,故来此。”
“没授令啊?”那小厮忽的直起腰来,上下扫觑着我。
“没令牌就抓紧出去吧,我们阁主日理万机,忙着呢!”
见他骤然翻脸,我忙一把拉过他,笑嘻嘻道:“兄台,你就通融一下吧,我是真有事要找你们阁主,我跟你说要是你们阁主见了我,肯定会和我合作的,到时候,我定会厚谢!”
“一边儿去,”那小厮一把甩开我,尖嘴猴腮的面不屑地转过去,“每天想找我们阁主的人多了去了,每个人都和你一番说辞,但阁主不会见你的,你赶紧走吧!”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放我进……”
“再不走我叫人了啊!”那小厮不耐烦地推搡着我。
“不,你真得让我……”
小厮将我推到门外,我垂头丧气地站在门口。
这器品阁是我最大的跳板,我断然不可能就这样放弃。
小厮刚走进大厅,便瞧见一黑衣红花侍卫站在面前。
他瞬间没了方才傲骨,弯腰搓手谄媚道:“大人,是阁主有何吩咐吗?”
我坐在门口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往来布衣,心里闪过一个又一个入阁方案。
“总不能去偷宋府令牌吧……”
“公子!”尖细的嗓音顿时从身后传来,惊得我忙站起身来。
却见方才那小厮细眯着肿、胀的眼泡,咧着嘴,露出一口黄牙,胁肩谄笑,好声好气道:“阁主有请。”
这器品阁的小厮也是个攀炎附势的家伙。
我随着小厮迈步来到三层朱雀红门前,他站定不动,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吧。”低沉的嗓音隔着重门从中闷闷冒出。
我推门而入,屋内有些昏暗,宽敞,却瞧不清周围摆设,只有面前正对着我的桌子上的那盏蜡烛跳动着。
木门啪嗒一声合上,我看着坐在烛火旁的男人,心底涌上几分紧张。
“公子来我器品阁所为何事?”
那男人半张脸被一张银色镶玉面罩遮住,一双狭长漂亮的眼眸透着些妖异,仿佛能勾人魂魄,红唇削薄,下巴棱角分明,很是俊朗。
他撑着下巴斜靠在桌边,一头青丝从肩头滑落,零散地落在身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
我缓缓走近,坐于他身旁一侧,开口道:“在下听闻器品阁主管与领国往来经贸,即便边境战乱,仍可输送边关珍宝,天下独器品阁一家可做到如此。”
阁主眯着眼听着。
“在下以为,可以在经商往来间发展送信寄物,以此获利,为此,在下愿将手中五百两银钱中一百两用于招工买马,愿与阁主合谋共赢。”
阁主睁开狭长双眼,点了点头:“好。”
啊?那么简单?
出乎意料的顺利反倒让我一时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呆愣地眨着眼睛看向他含笑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