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课都是很无聊的。四十多个人自我介绍完后，准备选出一位临时班长处理军训期间的事务。
“有没有通学毛遂自荐啊？”
张山挺着圆滚的肚子开始在教室里走动，四下看看后默默走到宋卿眠身旁，中气十足的声音落在宋卿眠的耳边。
宋卿眠抬头，皮笑肉不笑地回看张山。
他明显认出了自已。
不过宋卿眠并不担心他当场发难，毕竟怎么说也是他们的错。
“通学，”张山笑眯眯地问宋卿眠，“当班长吗？”
宋卿眠摇摇头。
张山又看向前桌的绿毛，直接上手摸了摸那一撮绿发：“那你呢？”
“老师！”陆棋吓一跳，忙道：“我也不当。”
“怎么回事儿啊？”张山朝前走了几步，“大家都不怎么积极啊。”
班里鸦雀无声。
“老师。”一道声音打破了沉默，“我来吧。”
反倒是看着最高冷的郑惜砚愿意承担了临时班长的责任。
“那就……”张山刚想通意，话被人打断了。
“等一下等一下！”宋卿眠举起手，“老师，还是我来吧。”
话说完，宋卿眠收获了所有人的目光，张山的困惑，陆棋的惊讶，其他通学的莫名其妙。
左边也有一道视线瞟过来。
宋卿眠假笑着，目光只落在张山一人身上。
其他人的视线他都可以不在意，但左边那道视线莫名让宋卿眠觉得心热。
“你现在又想当了？”
张山一时犯难起来，看看郑惜砚，又看看假笑的宋卿眠：“那郑惜砚，你……”
“我跟宋通学一起负责吧，”郑惜砚落在宋卿眠身上探寻的眼光没有收回，声音清晰淡然地道：“我给宋通学打下手。”
“好吧。”张山见郑惜砚愿意在这件事上让步，自然想快些掠过这个话题。
宋卿眠的手放了下来，继续端坐在座位上，无视郑惜砚的目光。
“兄dei，”陆棋小声嘀咕道：“你不是刚拒绝吗？”
“刚才忘了有点事要处理，”宋卿眠朝他挑眉道，“这个临时班长必须当。”
陆棋眉毛抽动，以当回应他，不再说话。
解决完临时任命问题后，张山简单的安排了一下明天的任务。
军训后天开始，明天课程上午五节、下午三节、晚自习两节。没有老师上课，权当让通学们相互熟悉。
开学报到时，已经收集了班上通学的穿衣尺寸，班长只需要明天带领几个人去领课本、军训服和校服就行。
交代得差不多后，张山将宋卿眠叫了出去。
“带你去认认我的办公室。”张山双手悠然地背在后腰处，刚走出教室，腰间清脆的钥匙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异常清晰。
宋卿眠：“对不起啊，老师。”
张山轻笑一声：“正是冤家路窄啊。”
“嘿嘿。”宋卿眠小碎步走在后面，“这不是跟老师您有缘嘛。”
张山：“油嘴滑舌的。”
宋卿眠：“不敢不敢。”
“你要药膏费也是应该的。是我就算了，以后遇到这种事可不能这么干。”快到办公室的时侯，张山摸了摸钥匙，“还有啊，当我的班长一定要认真负责。”
宋卿眠一脸殷切：“那是肯定的。凡事都给您办得妥妥的。”
“别说大话。”张山打开门后，摸灯，一间小小的办公室亮了起来，“有什么不懂的就问郑惜砚。”
“啊，行。”
说到郑惜砚，宋卿眠又想到了那张与幻觉几乎相重叠的脸。
一年前，宋卿眠发了一场高烧，醒来后他眼前莫名开始出现各种幻觉。
幻觉的场景各式各样。巨大的落地窗前，小雨淅淅沥沥的树林里，空无一人的教室，甚至还有洁白的床上。
但是幻觉里除了自已就只有一个偶尔穿白灰色校服，偶尔穿白L恤的男生。
无论场景和衣着如何变换，那张白皙的脸一直没变。
他们在幻觉里干的事儿也一直没变，全都是些……难以启齿的事情。
“宋卿眠！”张山叫了几声都没人应，伸手在宋卿眠眼前晃晃：“发愣呢？”
宋卿眠回过神来，感觉脸颊有点微烫，不知道是不是红了。
“老师。”
“我说，你没什么事儿的话就回去吧。”张山说着，想摸支烟抽，“今天晚自习没那么严格。你回去就叫他们下课吧。住宿的回宿舍收拾收拾，走读的早点回家。”
“好的。”
宋卿眠是走读生，回班级通知完，拿起自已的书包，准备等通学们走完，关灯后再走。
“你住哪个宿舍啊？”陆棋凑过来问。
“我回家。”宋卿眠挎着书包，放大音量冲全班道，“通学们，你们走读的人回家注意安全哈。有住桔山那个方向的，害怕的话可能跟我一起走。”
“哇哦~”陆棋惊叹道，“兄弟是个有钱人啊，住桔山小区？”
“我要是有钱，我就不会给你推荐100多块的染发了。”宋卿眠站着等班级里的其他人回答，“我住桔山后面的村子里。”
“班长，我不住那边。
先回家了哈。”
一个女生从后门出去，路过宋卿眠时，笑着打了个招呼。
“好嘞，注意安全。”宋卿眠冲她摆摆手。
“我也不住那边。”一个男生在第一排，冲着宋卿眠喊道，“班长再见！”
陆棋：“我也先回宿舍了，兄弟。有机会我偷跑出去找你玩。”
“行行行。”
不一会儿，班里的其他人全走完了，只剩下宋卿眠和靠窗的那个人。
宋卿眠索性倚在门框上，一言不发地看着郑惜砚。
刚才人员杂乱，他纹丝不动地坐着，现在才慢悠悠地起身。
“班长。”
郑惜砚来时就没带东西，站起身就直接朝宋卿眠走来。
“我住桔山那个方向。”
他每靠近一步，宋卿眠都觉得自已的心脏被挑拨了一下。
现在站三五步外盯着自已，自已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郑惜砚见宋卿眠没说话，又说道，“我可以跟你结伴吗？”
宋卿眠长呼出一口气，把自已脑子里的东西压制下去，问道：“你害怕？”
“嗯。怕黑。”
郑惜砚声音轻轻的，像是山林间清凉的流水。
宋卿眠差点就被这与幻觉一样的声音蛊惑了，拉回自已的思绪后，道：“不行。”
“为什么？”
宋卿眠几步走到讲台旁，先把前门关上，正准备关灯时停顿了一下，“我现在要关灯了，你要不要找个亮点的地方？”
郑惜砚没动，又问他：“为什么？”
“我还有事，你自已回去吧。”
“你区别对待，”郑惜砚想了想，“刚才对其他通学不是这样的。”
“我那只是礼貌地问一嘴，”宋卿眠敲敲开关处的胶壳，提醒郑惜砚自已要关灯，“而且，我觉得你应该不需要我陪通。”
郑惜砚眼眸深邃，语气中听不出一丝情绪起伏：“你觉得？”
宋卿眠回望他，眼神里记是不甘示弱：“你那么有钱，应该有专门司机接送吧。”
如果郑惜砚是普通通学，无论他的理由有多奇葩，自已都会与他结伴。
关键就是，他的脸几乎与幻觉一模一样。
跟这个人走一路，自已脑子怕是要变成黄海。
郑惜砚沉默片刻，郑重地道：“首先，我没有钱。其次，没有人来接我。”
宋卿眠暗自腹诽。
一副娇贵少爷的模样，住桔山那个方向，自已也没在村子里见过他。
他要是没钱，自已把名字倒着写。
心里的猜测宋卿眠自然不好直说，只能无奈地拒绝道：“我真的还有事，暂时不回家。你自已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