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越山,青云道观。
一条石板小路直通大门。
“珺儿,给师父开开门。”
身着麻制白袍的青年叩响门环,鼻梁挺拔,眼眸深邃,眉尾上扬得恰到好处,明明二十有三,却透露着一股少年气。
陶湘珺打开门,拉起青年袖角,笑意盈盈:
“师父回来了,正好泡了一壶茶。”
“珺儿”,青年面上略显迟疑,最后还是开口,“你家里来信了。”
她心头一颤,下意识松开衣袖,接过那封带着“珺儿亲启”的信笺。
她并不难过,胎穿过来五年,母亲死后,陶家厌恶到把她赶到山上,对外称是急重病,在闺房里静养。
青年见她不悦,有些着急,可又不怎么会安慰人:
“没准是叫你回去享福呢。”
陶湘珺偷偷白了个眼,还享福呢,遭祸还差不多。
她坐在屋檐下,深吸一口气,撕开了那封信:
“见字如晤。
珺儿已及笄,为父特意为你寻了一门好亲事,明日接你下山。”
寥寥几句,看不见任何父女情谊。
陶湘珺叹气,古代的封建礼制让她难以喘息,即使清琅国民风开放,不遵孝道仍会被人戳脊梁骨。
她托腮望着蓝天,遥想当年陶府大火,所有人都以为这灾厄是她带来的。
千人万唾。
五岁的她手脚还不利索,就被送到山上道观修习。
要不是穿越前,她用空间装下了一整家“沃玛洱”大型超市的物资,真不知道这十来年光景,能有多难捱。
眼前忽的被晃了晃,陶湘珺回过神,原来是师父方思卿,他担忧道:
“珺儿不开心吗?”
陶湘珺点头,把信纸递给他:
“我五岁上山,你那时也才十二三岁,让的饭跟长了倒刺似的喇嗓子,他们完全不管我是否能活下来,现在十五,一及笄便要嫁人。”
方思卿凝视信纸,长睫不可抑制地轻颤,良久才道:
“回去吧。”
他转身烧饭去了,陶湘珺回屋收拾细软,她觉得师父说的对,自已身为相府嫡女,要嫁的人必会位高权重,若是不回去,恐怕相府和自已都要受牵连。
没有“名契”,就是浑身长记了脚,也逃不了多远。
饭桌上,平时话唠的方思卿,此刻埋头狂往嘴里塞野菜,他恨自已的懦弱,心爱之人离开,他连一句挽留的话也说不出来。
陶湘珺看他这怂样,生出了逗弄的心思,她憋住笑意,握住他夹菜的手,一本正经说:
“师父,反正陶家待我极差,不如我俩私奔……反正,我要嫁的人,肯定没有师父好。”
方思卿白皙的脸略过一抹红晕,他注视那双璀璨的杏眼,克制住想要答应的冲动。
戴罪之身,何敢污染清莲。
如陶湘珺想的那样,他最后还是拒绝。
“那师父空余时,一定要下山找我玩啊。”
他强颜欢笑:
“处理完师门的事情,我自会下山,倒是你,快要出嫁的人,还一副顽皮样。”
“虽然我回去了”,陶湘珺停顿,眼中的光芒暗下几分,“这天地之大,总会有我的容身之所,清琅国不行,那我就投奔祈越国去。”
这顿饭一如平常,却多了几分愁思。
翌日清晨,青瓦屋檐照例传来鸟鸣。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靠近,继而传来拍门声:
“可有人在,老夫特来接小女回家。”
方思卿开了门,陶湘珺站在他的身侧,只见门外一中年男子长身玉立,发须乌亮,双目有神。
男子微揖:
“多谢方仙师照料小女。”
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如通泰山般正直,富有责任感,可即便是这样的人,也会抛妻弃子吗?
他身后带着的家仆们表面唯唯诺诺,但看向二人的眼神有些不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谁知发生过什么。
方思卿笑容淡淡:
“无碍。”
陶湘珺跟在父亲身后,踏下石板路,她回首望去,方思卿还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
她心底无端生出几分烦躁,又是那双眼,古井无波,喜怒掩藏,仿佛世间所有都与他无关
车马颠簸,从荒僻郊外的宁和一路赶往喧嚣,陶湘珺掀开帘子的一角,外头光景与电视剧里呈现的差不多。
游人无数,小贩当街叫卖,不过那炉里飘出来的饭菜气味,却不如自已在山上开小灶来的香。
她深呼吸,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以前不知道晕车的难受,现在切身L验到了。
马蹄阵阵。
忽然停靠。
“珺儿,到家了。”
陶父提醒,陶湘珺这才缓过神,晃晃迷糊的脑袋,刚要下车,一道娇嗔的女声传来:
“那个小蹄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