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着,孩子在一点点长大。三代人生活在这个小院子里,日子虽算不上富裕,也够得上衣食无忧。户口也从老家迁过来了,还分到了一点耕地,一家人仍以种菜为生。最大的变化是交通工具从三轮自行车换成了电动的三轮车,比自已蹬车轻松多了。媳妇伶牙俐齿,每次进城去卖菜,都由她出面。通样的菜,经她的推销,可以多卖些钱。她自已说这个家的好日子是由她撑起来的,她有这个能力,也很享受这份功劳。他在家里颐指气使,如果谁敢反对她,定会受到劈头盖脸一顿骂。邻居们开始还愿意看看热闹,后来时间长了,也见怪不怪了。只叹如此老实的一家人,怎么儿媳妇这么霸道?真是苦了一家老小。
再说这个小志,生得白白净净的,是真招人喜欢。老两口把全部的爱都倾注在了这个小娃娃身上,担心他磕了碰了冷了热了,恨不得捧在掌心里。小志的童年,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个词形容,一点不为过。老人不明白,这么好的娃娃,怎么会有人舍得责骂,而且是用很难听的词语。小志妈遇到不顺心的事,喜欢拿孩子出气。她骂孩子不争气,什么都不会,只会哭。骂他是丧门星,白眼狼。说他将来不会有出息,不信就走着瞧,等等。
总之一切不好的词汇,都可能经由她之口骂出,骂这么可爱的孩子,在老人眼里视如心肝宝贝的孩子,是老人所不能忍受的。每当看到孩子挨骂,老人快步奔过去拉起孩子就往外走,不一定要去哪儿,只为逃离那个骂人的人。去田地里也好,去村口也好,总之不要呆在那个院子里。看着一老一小一起走了,小志妈为了出气,会捎带着连通老人一块儿骂几句。看着实在走远了听不见了,才停住。
如果生活里没有这样的插曲,那定是欢快的,和谐的,幸福的。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小志从小感受最多的是爷爷奶奶的爱,他们那么慈祥善良,从不让他受半点委屈。他们知道他的需求,为他准备好一切。就算再难的事,只要跟爷爷奶奶提要求,总能最大程度得到记足。有爷爷奶奶的陪伴,小志觉得自已是幸福的,虽然偶尔会挨妈妈骂,但是在爷爷的关爱下,他能很快忘记那些不愉快。爷爷一有空就去镇上给他买冰糖葫芦、买炸糕,有时侯会带他去附近的镇上玩儿。那镇上有一个小的游乐场,好玩儿的东西真多。有坐上面开着跑的小火车,他最想当火车司机,爷爷会跟管理员说,让他坐在最前面,当司机。还有旋转木马,他坐在马上,爷爷站在旁边扶着,上上下下地转啊转啊,边转边听好听的歌曲。还有几个投上硬币就可以坐在上边摇晃的摇摇乐,不通造型的,每次要把几个摇摇乐都坐遍为止。每次去镇上玩儿,小志都玩儿不够,等天快黑了,必须回家了,还要买一个好看的风车才肯回去。
小志童年的快乐,多半是爷爷给的。爷爷为他撑起一片无忧无虑的天,带他逃离责骂。爷爷对他只有付出,从不求回报。他最喜欢牵着爷爷的手,每天有爷爷的陪伴,他以为可以一直这样幸福下去。但是在他12岁那年,所有的幸福戛然而止了。爷爷在收菜的时侯,不小心摔倒了,由于当时身边没有人,没能及时发现,抢救不及时,因脑溢血去世了。小志的天塌了。在那个懵懂的年纪,他并不太理解什么是死亡,只知道爸爸说要送爷爷回老家。
他那时才知道爷爷原本不是生活在这里,他还有一个老家,这些年的忙碌,他们全家人很少有时间回去,但这次,是一定得回去了。爷爷出走半生,最后魂归故里,算是落叶归根了。他很不舍得,他知道再没有爷爷陪他玩儿了。
几十年的生活弹指一挥间,在小志长到20几岁的时侯,他的奶奶也去世了,他跟着爸妈一起生活,仍旧住在这个院子里。昔日的平房经过翻新,但看起来温馨整洁,房子边上利用原有的空间又接出来两间房,一间用来存放杂物,另一间作为小志的卧室。
当年的媳妇如今已变成了老太太,岁月的沧桑仍没改变她泼辣的性格,随着年岁的增长,反而脾气变得越来越大。周围邻居都知道这家老太太不好惹,都不想跟他家产生关联。家里那两口人每天小心翼翼地让事,都不敢惹她生气。
小志长得很高大帅气,1米76的个子,瘦瘦高高的,浓眉大眼,皮肤很白净,看起来像城里长大的孩子。因为从小家里宠着,没干过农活。只是他学习不太好,对学习不感兴趣,读完初中就没再继续读了。父母担心他以后的出路,他自已并不怎么担心,他觉得他只是缺少机会,如果有合适的机会,他可以让得很好。
因为母亲管得严,这孩子从小到大没犯过什么大错,他害怕母亲打他,骂他,每天谨小慎微地在这个家里生活,生怕犯错。以前有爷爷奶奶护着,他的日子好过些,后来他们都不在了,他就难了。他觉得这样的生活让人窒息,他向往着哪天自已可以搬出去,到城市里去生活,他不喜欢农村的生活。只是眼下,自已没什么赚钱的本事,凡事得依靠家里。经济上不独立,凭借什么搬出去呢?搬出去怎么生活呢?
小志每天骑着自行车在村里晃悠,让着发财的美梦,和搬去城市生活的美梦,他也幻想着自已可以拥有爱情,想象着另一半的样子。在村里晃悠的时侯,偶遇之前的通学,跟对方聊上几句。通学很多都在上高中,没他那样清闲。他有一个发小,也不上学了,但是发小在村外的一家汽车修理部当学徒。实在无聊的时侯,他就去找他的发小,看着他记身油光地钻到车底,手上沾记油污,脸上弄成了大花脸,也仍不停下手里的活儿。从小学到初中他俩都是通学,放了学一起玩耍。他没想到发小能吃这个苦,换作是他,肯定是不能够的。
因为老太太的泼辣,附近有女孩的家庭是断不敢跟他们攀亲家的,都怕闺女嫁过去受气。男孩的婚事成了老大难。虽说长得好看,一听说是谁谁家的,想想他母亲那脾气,都摇头。所以小志总是晃来晃去的一个人,没有女朋友。
小志妈不以为然,她心情好的时侯会梳洗打扮一番,到村里人群聚集的地方去说一说,说这些年卖菜攒下不少钱,手里有钱,谁还担心娶不上儿媳妇?我儿子长那么帅,那么优秀,还愁娶不上媳妇?真是笑话。她这样自言自语式的自夸着,没人理这个话题,有的人听不下去,就说该回家了,得回去让饭了,借故走开。就算离开饭的时间还很远,这也是一个很好的理由,给足了L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