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是装在一只不大的破陶罐里的,打开封口,一股淡淡的清雅香气就扑面而来。
“哥,你躺着别动,我给你抹药。”
“你不是去找大夫了吗,怎么出门就碰见当归了?”
“我也不知道,刚才爹打的太狠了,我完全没注意别的,现在想来,他肯定是在家听见咱家的声音了,估计都趴门外看了半天戏了。等我再见他,看我怎么收拾他。”
“不识,以后别再这么说了,咱也不是以前的小子了,华当归也帮过咱们不少,这次又赶来送药......”
“哥,我知道,不过这花子龟,整天不是爱装咱长辈教育咱,就是嘴里没一句不讨打的。”
“哥,咱先不说他,有谁对咱好的,咱都记在心里呢。我先给你上药。”
药刚接触伤处,有些许的刺激疼痛。可才没一会儿,一股清凉感就传遍全身,刚才火辣疼痛的感觉立刻就消退了大半,皇不识小心翼翼的给哥哥皇不知上药,生怕一不小心就弄疼了皇不知,这还真是这个平日看起来粗条莽撞的的弟弟极少见的一面。好一会儿功夫,终于把身上的伤全都涂上了药,就连有些完全没有破损的皮肤,看着只是有些微微发红的痕迹也没放过。可还是不放心,动手就要重新再抹一遍。此时,华当归送布刚好进来,连忙上前就夺过药罐。
“诶,皇不识,你给钱了吗,就这么糟蹋我的药。我这可是冒着挨打,从我爹那偷过来的。”
“就你这破药,都还不知道管不管用呢,还怕我糟蹋你的药。”
“管不管用,你问你哥不就知道了。皇不知,你倒是跟你这夯货弟弟说说,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全身清爽,不疼啦。”
其实,刚才抹药的时侯,皇不识就已经从皇不知脸上的神色变化,察觉出这确实是一罐好药,所以才想着再涂一些,也许能好的更快些,这也是典型的真切关心才会有的表现。
“花子龟,赶快把药给我,耽误了我哥治伤,看我咋叫你脸上开花园。”
“哎呦,怎么着,还想威胁我,500文,少一文我都不答应。”
“好,500文是吧,一文都不能少是吧,我今天一次给你一贯都不用你找。”
皇不识撸起左边袖子,才发现右边袖子刚才被华当归手指勾掉,只剩小半截,倒也不用撸了,一副要生抢的样子,气势汹汹的向华当归走过来。
“皇不识,你这个夯货,你要是敢抢,我就敢把这药摔了,你信不。”
华当归把药举过头顶,皇不识无动于衷,继续向华当归走过去。
“你,你,我跟你说啊,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真要摔了,这药脏了,可就不能用了,你想清楚,我再说一遍,你别逼我,站那别动,别再过来了啊。”
正在这时,皇不知突然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也不顾身上还没包的伤口,被这猛地一起身,些许鲜红的血液又从扯动的伤口处流了下来。皇不识也被吓了一跳,但还没等皇不识开口,皇不知抢先说道。
“好像是朱大富的声音。不识,你听见没。”
皇不识,华当归都赶紧竖起耳朵,仔细的听。
“我听见好像有人在哭,在叫,太远了,只隐约听到一点儿,听着好像还有女人和小孩的声音。哥,你说不会是咱爹把朱大富一家给打了吧。”
“你们俩是狗耳朵吧,耳朵这么灵,就你家离这么老远,旁边又是铁匠铺,我咋啥都没听见。”
皇不识把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华当归,华当归秒怂,可突然想起刚才在路上看到和听到的。
“哎呀,保不齐还真就是你爹。诶,诶,瞪一下就得了啊,叫你这一闹,我倒是忘了,刚才过来,在路上就听见说,你爹找朱大富闹事,好些个人都往朱大富家去看热闹呢。”
华当归一本正经的说话,皇不识的目光也收起了凶色,转过头,皱起眉看着皇不知。
“不识,你现在,立刻就去朱大富家,看住咱爹。千万别叫咱爹弄出事来,这好不容易赶上大赦,咱爹心念了这么多年,最重要的就是要带咱娘回乡,要是赶这个关节上出事,又不知道......”
“花子龟,我哥交给你,我回来要看见我哥好好的。”
“知道,知道,你快去吧,要我看呀,没你在,你哥也能好的快点。”
皇不识飞奔出门,卷起地上一阵烟尘,另一块门板终于也啪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槐王寨不大,总共也就二十来户人家,但寨里地势高低错落,寨子里的人也都零散的居住在远近高低不通的地方。不过,方圆百里,大大小小的寨子,就不下百个,不通寨子之间,都有不通的风俗,有些连语言都有很大差异。但神奇的是,这些寨子都信奉槐神。所以,但凡寨子里有百年大槐树的,都会被供奉为神明,寨子也会因此被其他寨子更加尊重。尤其是槐王寨,据说他们寨子的大槐树已经上千年,所以槐王寨虽然是小寨,却凭借千年大槐树,成为众寨之主。
要说这皇朱两家离得也不算远,但皇不识从下集一路跑到上集,寨子里的路,都是高高低低,七拐八绕的,还是花了些时间。相比被发配到此的外来户皇老三一家住的下集,上集是寨子里地势最高,又相对开阔平坦的好地方,能在这里住的,也大多都是寨子里的富户,或者地位身份比较高的人。更重要的是,每逢节庆,寨民们都会来到上集,在这里举办各种庆祝活动。寨子里还修了槐王神祠,每年三月初三是槐神节,据说这天是槐王神的诞辰,周围大小寨子都会派族中有身份的人来到槐王寨,一起举办槐王神会,并商讨各村寨来年的重大事项。就连平日里,也有会有人,拿自家让的农具,各种筐子,或者家里纺的粗布麻绳等日常用物到上集来卖,不过更多的还是寨民们相互用东西交换自已需要的东西,银钱在这里也算稀罕物,很少有人能拿出多少铜钱,更别说银子了。
眼看离朱大富家越来越近,空气中,朱大富痛苦的呻吟声,小孩和女眷的哭泣声,皇老三的怒骂声都越来越清晰。
“朱大富,你要生男孩还是生猪崽儿,那是你的事。莫要他娘的叫俺娃,去给你办那触怒槐神的蠢事。下次再敢骗俺娃的东西,威胁俺娃,看我叫你那另只手也给你打折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