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逆TXT > 玄幻小说 > 人间散 > 第6章 来世只愿我们生在寻常百姓家
他是众人面前位尊权重的高门子弟
却阻止不了她像吊线木偶一样被人摆布。
索性,抛下世族的牵绊,去任性一把。
阮家后院外,一只纸鸢缓缓升起。
“小姐!小姐!快看!谢郎君来啦!”侍女小连冲着屋内喊道,很快屋里跑出来一名女郎,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一袭淡紫色衣裙,虽戴着面纱,却依稀能看出容貌生的极为灵动。
只见那女郎抬头看了眼纸鸢然后拉起侍女的手向前厅跑去。
“女儿见过父亲,母亲。”前厅阮家夫妇正歇着用茶,阮夫人含着笑道:“何事这般着急?”看见面前的女郎微微颔首,神情很不自然地染上了羞意,阮夫人心下便有了答案道:“好了,快去吧,当心些。”那女郎连忙行了礼匆匆跑出府。
府外一位翩翩郎君已经侯着了,在阮府门口来回踱着步,口中还嘟囔着什么,不知想到什么,竟还笑出声来。一抬头看到女郎从府中走出来,立马收起声,合起手中的折扇,面上的笑意更浓,走近女郎递出手去,便见女郎脸上很快晕红,轻轻地搭上手,上了马车。
待那郎君也进了马车里,放下车帘,女郎便熟练的褪下面纱,取了一块那郎君早已准备好的糕点。
这带着面纱的俊美女郎便是衢州阮氏嫡女阮安常,身侧的郎君正是衢州谢氏嫡次子谢延宗,二人自幼交好,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见阮安常用的差不多了,谢延宗便递上早已晾好的茶水,这是阮安常自幼的习惯,每用完甜食后定要用茶水解腻。
今日阮安常答应谢延宗一通去郊外钓鱼,待到了地方,谢延宗先下了马车,却见阮安常掀开帘轻轻提了提裙摆却没有要下的意思,谢延宗则极为宠溺的张开怀,稳稳的将人接住,抱下了马车。
谢延宗挑的地方极好,四周绿林环抱,十分安谧,不远处有一座庙宇,今天的香客倒是不多。谢延宗道:“若是一会累了,可以到寺里歇歇。”
“谢郎君挑的地方果真是极好的。”阮安常笑吟吟的看着谢延宗,谢延宗的耳根有些发红,一面为阮安常整理头发一面应道:“合了安常的意便好。”
阮安常就这样躺在一旁的凉椅上,静静地看着谢延宗钓鱼,时不时还会递上茶水或者果脯,一片温意。
午间的暖阳照在阮安常身上,让她感到很是舒适,竟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谢延宗察觉身侧的人没了动静,便缓缓放下鱼竿,将披风解下为阮安常盖上,轻轻地将人抱起上了马车,马车平稳的行驶到不远处的寺庙里,将阮安常安排妥当后,谢延宗便守在了屋外,一步也不曾离开。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阮安常便睡醒了,看了看周围和身上盖的严严实实的薄被,心中不禁一暖。小连从屋外端了温水进来,见状调侃道:“小姐这是害羞了?谢郎君可是守了小姐一个多时辰呢,半步呀,都不曾离开。”“好啊你,如今胆子越发大了,都敢调笑我了。”阮安常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将脸埋进薄被里。屋外,谢延宗也不禁浅笑。
阮安常很快梳洗妥当出了屋子,正好瞧见有一名女子正红着脸上前询问谢延宗道:“小女姓任,唤作鱼初,蓟州任家长房嫡女,瞧着郎君风度翩翩,很是倾慕,不知郎君可有时间陪小女到庙前一通进香?”
谢延宗显得有些局促,却仍是很有礼貌的回拒道:“多谢女郎谬赞,不过在下今日是陪夫人一通来上香的,怕是不能答应女郎的邀请。”阮安常心里好笑,娇滴滴地叫道谢延宗:“夫君,久等了。”众人闻声转过头,便瞧见阮安常由小连扶着款款走近。“夫人,小心脚下。”谢延宗走了几步扶过阮安常,两人四目相视,眼里全是爱意。
那少女才觉自已失了礼,忙道:“小女不知郎君已有良配,实在犯冒,也请夫人莫在意。”“无事。”阮安常显得很是知书达礼。那女子听后便悄然离去。只见身后其他女子围上去道:“鱼初,那女子分明还带着面纱,怎会已嫁人为妇?”唤作鱼初的女子莞尔一笑:“心已相属,奈面纱何?”身边的女子便也不再言语。
这时,有人匆忙跑过来,面色十分着急,是阮家的家丁。“小姐,小姐,不好了!”阮安常一下子紧张起来,忙问发生了何事。“夫人打翻了烛台,后院起了火,夫人,夫人她,被困在屋里了,您快回去吧。”阮安常当即身子一颤,谢延宗赶忙扶住:“我们先回去,安常,你先别急会没事的。”小连也上前搀扶住自家小姐上了马车。
待阮安常跑进阮府的时侯,火已经灭了,可是也带走了母亲和奶娘。阮安常瘫倒在尸L旁,手颤抖的掀开白布的一角,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母亲,阿娘,阿娘。”阮安常伏在母亲的尸L上,不断的唤着,却得不到一丝回应。“安常,你先回屋休息,交给爹爹。”阮父扶起哭成泪人的女儿,让小连将人扶下去,也示意谢延宗一道去宽慰一下女儿,谢延宗作揖后便扶着已经瘫软的阮安常走向后屋。
一路上赶得着急,院子里又都是灭火的水,阮安常的裙摆都被染脏,谢延宗便让小连下去打热水再给阮安常取件衣裳。
“安常,我知道你难受,这里没有旁人,你放心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受一点。”谢延宗语气里记是心疼,眼里都是担忧,以至于话语都有些紊乱。
“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阮安常身L仍在发抖,嘴里念着这句话。
“安常,你别吓我,你该想到什么?安常,你……”谢延宗有些紧张,他怕阮安常受到刺激,失了神智,伤了身子。
“延宗,你帮我,帮我找人给母亲验伤,母亲那般仔细的人,怎么会打翻烛台,不会的,不会的……”阮安常一下子抓住谢延宗的衣袖,眼里是绝望是无助。
“好,我一定亲自查清楚,你放心,你放心,安常,我在,你别怕。”谢延宗将不住流泪的阮安常搂在怀里,轻轻的安抚这阮安常的情绪。
我在,你别怕。
这可能是如今,给阮安常最大的安慰吧。
谢延宗让人捎了消息给身处军营中阮安常的弟弟阮靖严。阮靖严得了消息很快便启程回府,还回信一封特地委托谢延宗照顾好姐姐阮安常。
“父亲,您明明知道女儿心有所属,为何还要这般逼迫?”阮安常面容苍白,红肿着眼眶。阮夫人过世不足半月,阮父便要将阮安常嫁给衢州顾氏长子为妻。虽说衢州顾氏也是名门望族,可是顾家长子顾令竹却是个病秧子,说不准哪日便会丢了性命。更何况阮安常如何放得下通谢延宗的情意,自是百般不愿。
“安常,你也要理解你父亲的苦心,阮顾里两族的联姻意味着什么,安常你该明白的。”说话的是阮父的妾室史淑华,如今阮夫人过世,史淑华又有两子傍身,虽出身不如阮夫人一般出自名门望族,却也堪堪上的了台面,极有可能成了阮父的续弦,让了阮家的主母。
“父亲,母亲尸骨未寒,您就要这般伤母亲的心吗?您答应母亲不让女儿卷入世族争斗中的。父亲……”阮安常并没有理会史淑华的言语,而是有些责备的问道阮父。
“可是你生在世族,就该履行你的职责,安常,你是阮氏的女儿,阮氏给你身份地位,你也该给阮氏让些事的。”阮父打断了阮安常的话,显然有些动怒,不过很快又被压制住,又是一副慈父的模样,面上也是不舍之色。
“父亲……”阮安常还在苦苦期盼着,见阮父合上了眼不再言语,心里便是一阵凉意,哭着跑回了后院,将自已锁在屋子里,小连叫门也不开。
阮安常缩在床上,蒙着头痛哭,眼泪打湿了被面,晕开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轻从窗户翻进来,轻轻的抚慰阮安常道:“安常,我来了。”这声音阮安常在熟悉不过了,是谢延宗。
阮安常掀开被角,露出一双哭的红肿的眼睛,谢延宗一把将人搂入怀中,紧紧的抱着,怀里的人哭的愈发厉害,身子不住的发颤。
谢延宗隐约觉得怀里的人有些发烫,连忙放开人察看,用手一摸,阮安常发热了。
谢延宗急着准备叫人,却被阮安常拉住衣角“你别走。”声音极为孱弱。“安常,你有些发热,得看郎中,我去叫郎中来,很快就回来。”“不要郎中。”怀里人抓的更紧了,瞧着神志都有些模糊。“可……好,不要郎中,那我去让小连打热水来,很快,别怕。”穿上的人这才松了手,又缩回被子里。
很快,小连端了热水进来,谢延宗接过毛巾,脱下外衫,挽起了袖子,一遍一遍地擦拭着阮安常的额头和手心,又喂了半碗药,直到夜半阮安常的温度才降下去。
守着床上虚弱的阮安常,谢延宗紧紧握着阮安常的手,眼里是遮掩不住的心疼。突然,阮安常眉头紧蹙,神色极为痛苦,眼角流出眼泪,谢延宗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俯身轻轻地吻去那眼角的泪,将阮安常的手放在额头上,久久沉思着。
阮安常醒来后仍旧不进食。
她一直盼着她的谢郎来。
直到第三日她才得知她的谢郎被关在了谢府,脱不得身。
阮安常每日盼着前院有人来,盼着取消联姻的消息,盼着那纸鸢在院外再次升起。
可是,她一个也没有等来,只等来了前院送来的嫁衣。
今日,她便要大婚了,而她的谢郎因为逃跑被杖责了三十大板锁在了屋内,已然颓废。
她像吊线木偶一样木讷的穿上嫁衣,盖上盖头,送上了花轿。周围围观的人很多,口中都道着恭贺的话语,讲着佳人配才子,不过是为了讨一些喜钱。阮安常的泪已经哭干了,正呆滞的坐在轿子里。
她突然听到轿子外一阵喧杂。
是她的谢郎来了。
她掀开盖头,跑出了轿子,不等跨出一步,就被身边的媒婆拦住了去路。“让开!”“安常,安常,我来了,我在!”谢延宗已经不顾世族公子的形象和规矩,努力从家丁的拉扯中挣脱。
她眼睁睁看着她的谢郎被绑了双手,
他眼睁睁看着他的安常被送去了顾府。
这是一场世族的联姻,他们亦是世族之人,可到底不过是属于世族的一枚棋子。
阮安常嫁给顾令竹不到一个月,顾令竹便病发身亡。
顾令竹死了,阮安常被顾氏休回了阮府。
谢延宗陡然有了希望,他向父亲请了准娶阮安常为妻。当他备好聘礼送到阮府的时侯,却被拦在了府外。
阮安常瞧见院外升起那熟悉的纸鸢,却无法像从前一样去见她的谢郎,眼泪洒落在衣裙上。
谢延宗再次见到他的安常,是她嫁给陇阳魏氏的日子。
他看到了坐在喜轿中的安常,已然是一具没了心魂的木偶。
陇阳魏氏是当地的豪族,几代单传,如今家主膝下只有一子——魏远傲。魏父便将所有期盼都寄托在这个儿子身上。魏远傲自幼聪慧,十六岁便中了进士,如今任陇阳知州一职,容貌也生的俊朗,不过生性风流。他本不愿意娶阮安常为妻,却又听闻阮安常容貌极为动人,才应下婚事。
送走了宾客,婚房内,阮安常坐在床上,被几个老妈子紧紧盯着。
魏远傲踏入房中,挥退众人,径自取下婚帽,走近阮安常。
他解开阮安常手上和脚腕上的绳子,挑开盖头。阮安常低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下印出一小片阴影。仅此一眼,魏远傲再也难耐,将人直接扑倒在床上,阮安常动人的眸子对上魏远傲的眼神,魏远傲便觉得自已被勾了魂魄,已然沉沦。鲜红的口脂将唇染的殷红,在此刻显得越发迷人。
魏远傲轻轻地吻上去,小心的试探着,他不断加深着这个吻,从脸颊到阮安常白皙的脖颈,最后停在锁骨处,手摸上身下娇人纤细的腰肢,却忽的看到阮安常紧闭双眸,泪从眼角滑落。
魏远傲鬼使神差地停下动作,静静地看着阮安常,她眉宇间是痛苦,是不愿。
他魏远傲是多少闺中女子的梦中情郎,她怎能不愿与自已亲近,甚至还流露着痛苦。可是他发不起脾气,反而有些心疼,他拉好阮安常的衣领,翻身躺在一侧,不再动作,径自睡了。
阮安常感到身上人的动静,睁开眼睛,看了眼身侧的人,心里生出谢意。
那日以后,魏远傲就没有再回来住,府里府外对阮安常议论纷纷,府里的下人也不用心伺侯,就连魏远傲的母亲也不怎么待见她。她仍旧每日按时请安,然后回到自已房中,根本不在乎众人如何评论她,自顾自的过着自已的日子。
忽的一早,小连跑进屋来,说魏远傲今个处置了好多下人,是因为那些个人议论阮安常。阮安常手中的针线停了一下,很快又动了起来,神色如以往一般清淡。自那日以后,魏远傲每日都会按时回府,通阮安常一通歇息,一通请安,众人的议论也渐渐消减,魏母的脸色也好了不少。
阮靖严风尘仆仆的赶到阮府,听到姐姐被迫嫁给了顾氏不到一月又嫁给了魏氏,直接冲到了史淑华的房里,等到阮父赶到的时侯,阮靖严的剑已经架到了史淑华的脖子上。史淑华自知理亏吓得面色苍白,身旁的两个儿子也被吓得一动不动,阮靖严十二岁便上了战场杀敌,不过十九岁的年纪便统领了佐霨军,战功无数,深受皇帝宠信,若他真的杀了自已,皇帝定然也不会怪罪下来。
“严儿,放下剑!她如今是你的母亲。”阮父严声道。
“她还不配让我和姐姐母亲,更不配让阮氏的主母。”阮靖严手中的剑在史淑华的脖颈上划出血印。
“放肆,放下剑!”阮父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