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从医院出来,我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次,妈妈才接。
“妈妈,你能不能给我点钱?”“开口就要钱,你是乞丐吗。
”以性格温婉出名的妈妈对我总是冷言冷语,“你这次又要买什么?”“我生病了。
”我看了一眼手里的诊断书,最底下有三个字——肝癌。
“别总拿这种借口骗我,烦人,挂了。
”电话里响起忙音,我拿着手机不知所措。
直到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响了好几声,我才拿起来一看,发现上面推送了几条新闻。
【演员容颜自称患肝癌,虞涟评论要跟她共同对抗病魔!】我下意识点进去。
第一条新闻是容颜发的小作文,长篇大论下来就是拍戏摔了,去医院查出来肝癌。
热评是虞涟发的。
【宝贝女儿,妈妈跟你一起共渡难关。
】还有一条新闻是拍到虞涟在医院走廊里抹眼泪,应该是为容颜的病而伤心。
网友们惊呼:【好感人的母女情啊,我嗑的荧屏母女果然不负真心!】【有一个这样的妈妈真的超幸福,世上只有妈妈好!】【我也好想有一个这样的妈妈……】我看到这些评论,呼吸一滞。
虞涟是我妈妈。
而容颜只不过是她戏里的女儿。
2我妈妈是影后。
容颜童星出道,第一部戏就是跟妈妈演母女。
后来她们接连合作了几部电影,不是演母女,就是演养母养女。
她们被称为娱乐圈最美母女组合。
实际上,不只是在戏中,现实生活里,妈妈跟容颜的关系也比跟我这个亲生女儿要好得多。
今天我也确诊了肝癌。
我给妈妈说生病了她却觉得我烦。
同时,又因为另一个女孩生病在医院掉眼泪。
3医生说我的病挺严重,如果不治的话,没多长时间可活了。
我怕死,也怕疼。
可是手头里的钱根本不够,我准备回家把我外婆留给我的银行卡取出来。
我把诊断书随手扔进垃圾桶。
没走几步,却被一个男人拦下来。
男人长得很高,脸很好看,有点像电影明星。
他拿着我的诊断书问:“你生病了吗?”我警惕道:“关你什么事?”男人递过来名片:“我想拍一部关于癌症的纪录片,你愿不愿意当我的女主角?”我看了一眼他的名字。
温煦。
4家里没人。
我的指纹被删掉了,门的密码也改了。
我给妈妈打电话没打通,只好打给家里的阿姨。
阿姨说她出门买菜了,让我等会儿。
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
北方冬天的寒风刺骨,我只穿了一件几十块钱的棉服。
感觉我脸都要被吹僵了的时候,妈妈的车在别墅面前停稳。
妈妈下车一看到我,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
“你怎么回来了?”“拿东西。
”接着容颜也从车里走出来,惨白着一张脸同我打招呼。
“问雁妹妹,好久不见。
”我想她一定打了厚厚的粉底,才能让脸变得这样白。
“进去再打招呼吧,你不能受风。
”我妈护住了容颜的头。
进门后,我妈弯腰拿出拖鞋,“闺女,穿鞋。
”白粉色,毛茸茸的小兔子拖鞋。
我脱掉鞋,刚准备穿拖鞋时,容颜先把那双小兔子拖鞋穿了。
“涟妈,以后我自己拿鞋就行了。
”妈妈笑着回她:“不碍事。
”我尴尬地收回脚,弯腰在鞋柜里看了看。
之前我的拖鞋已经被扔掉了,女士拖鞋也没有了,我只好穿了一双司机的男士拖鞋。
拖鞋不合脚,我踢踏着上楼。
打开房间以后,入眼的装修都是白色和粉色。
我不喜欢粉嫩的东西,这种风格是容颜偏爱的。
我下楼过去问妈妈:“妈,是你给我换房间了吗?”妈妈说:“颜颜病了,你的房间大,又向阳,她住着方便一些。
”“那我的东西呢?”妈妈一脸嫌弃:“你的那些破烂没人要。
”5我的东西都被扔进了库房。
我找了又找,最后确定我的小盒子不见了。
确认这件事后,我跑下楼,问我妈见没见到小盒子。
妈妈皱眉:“什么小盒子?”“外婆留给我的,里面有一张银行卡和玉镯。
”外婆去世前,把我喊到床边,把小盒子交给我。
说银行卡里有很多钱,钱和玉镯都是给我的嫁妆。
“银行卡我拿了。
”“里面的钱呢?”“花了。
”妈妈一脸平静,“我用那笔钱以颜颜的名义办了个基金会,专门资助得了白血病的孩子。
”我一脸震惊。
“你用我的钱给容颜办基金会”前段时间容颜为了白血病患儿办基金会这件事上了热搜。
我当时还感慨她良心发现。
原来是我妈给她办的。
容颜听到这句话,挺着那张白兮兮的小脸对我妈说:“那钱原来是问雁妹妹的,我还给她吧。
”“这事你不要管。
”我妈柔声跟她说完,面向我,声音变得冰冷,“什么你的钱!我死了吗?我妈的钱我不能用吗?”我吵不赢。
又问她我的玉镯去哪了。
那个玉镯不值钱,但那是外婆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了。
妈妈没好气道:“没见过。
”从小到大,只有外婆对我好,她留给我的东西我都很珍惜。
害怕丢,害怕坏。
所以才没有在搬出去的时候把小盒子拿走。
听到这个消息,我倒吸一口气,说:“都没见,那我报警。
”“你愿意报就报……”“我见了。
”容颜却打断妈妈的话。
6容颜说她看到那个玉镯觉得喜欢,拿起来戴了一下。
没拿稳,玉镯摔碎了。
“我不知道那是问雁妹妹的东西。
”她说这话时双眼含着泪,天见尤怜。
“不管是谁的东西,只要不是你的,你都不应该碰吧。
”“是我错了。
”容颜眼泪掉下来,“我该死。
”“够了,虞问雁。
”妈妈拍了一下桌子,“一个破镯子,大不了赔给你。
”“什么叫破镯子,那是外婆留给我的遗物!”怎么赔?这要怎么赔?妈妈听了这话,起身上楼,没一会儿拿下来一张银行卡,直接甩我脸上。
“你回来不就是想要钱,给你,滚!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们母女两个。
”银行卡拍到我脸上,锋利的边角划破我的皮肤,血流出来。
我看着那张卡,满心悲凉。
“妈妈,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你的女儿。
”“我没有你这种忘恩负义的女儿,如果没有颜颜的姐姐,你早就死了,可你是怎么做的?”我小时候因为意外要输血,当时那个医院没有血源,需要调别的医院的血过来。
因为容颜的姐姐血型跟我一样,她二话不说就给我捐了血。
所有人都说她救了我,可我对她没有半点对救命恩人的态度,甚至有人传言她转学到我们学校以后,我带头霸凌她。
每个人都骂我是白眼狼,同学们也因为同情她而孤立我,欺负我。
直到她去世,我一次都没去过她病床前。
她下葬那天,我还买了鞭炮来放。
但是事实是,我出事的时候情况并不危急,完全可以等别的医院调血过来。
容颜父母要求容颜姐姐做这件事,目的就是让我妈妈对她家感恩,让容颜顺利搭上戏。
至于我霸凌容颜姐姐容桦,更是无稽之谈。
当时容颜父母找来,说想让妈妈帮忙给容桦转学,妈妈就让容桦住进我们家,把她转到了我们班上。
我没有对她做过任何事。
可她来第二天,班上就有人传,说我在家给她吃馊饭,让她睡地板。
甚至后来我们都上了大学,还有人说我抢了她的男朋友。
容桦接受不了。
直接从四楼跳了下去,成了植物人。
就连妈妈,也相信了这些鬼话。
从那开始,妈妈对我的态度一落千丈。
想到这些,我像被人从头浇了一盆冷水。
“我不会再要你的钱了。
”我对妈妈说。
妈妈的脸色越发冰冷。
“那你准备要谁的钱,像以前一样,去做那种事吗!”7我出了家门。
冷风吹过来,吹透了我的衣服。
我的腹部开始疼了,我蹲在地上,握着衣服的手指发白,冷汗从额头上冒出来。
过了几分钟,痛疼感终于过去。
我从口袋里摸出名片,颤抖着手拨出电话。
“喂你好,我可以做你女主角。
“不过我想问一下,报酬是多少?”一个小时后,温煦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他从车上下来,橘黄色路灯给他整个人都镀上一层金边。
一件暖和的棉服披到我身上。
温煦埋怨道:“你怎么不多穿点。
”我仰着头看他。
许久。
8温煦说他很穷,给不了我太多报酬。
我问他能给我治病吗。
我的钱不多,只能做几次化疗。
我真的很想活下去,虽然我的人生已经烂的像一摊泥。
温煦想了想,告诉我:“我只能尽力而为。
”我突然有些释怀,对活这件事也没有太大的执念了。
对他说:“够了。
”有人对我说尽力而为,好像就够了。
温煦把我送到了我租住的地方,他提出进去看看,我不太好意思。
那年我被妈妈从家里赶出来,没钱,只能租地下室。
房间很小,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一个桌子。
房间很潮,弥散着一股霉味。
地面还是水泥地。
温煦说就算这次不进,以后拍摄也是要进的。
我想了想,带他进来。
我以为他会皱眉,会嫌弃。
没想到他第一句话竟然是:“你真会收拾,打扫得真干净。
”9我问温煦我们拍什么。
温煦说:“就拍拍你的日常生活。
”我说:“我没有演过戏。
”他笑了。
“做你自己就好。
”我又开始化疗了。
这次跟以前不一样,温煦全程陪在我身边。
我不喜欢化疗。
化疗的药很疼,输进去以后,副作用也很大。
我呕吐,腹泻,一整天都没有精神。
头发也开始掉。
刚开始是几根,后面一抓一大把。
温煦陪我去剃头发,跟着我一起选假发,他鼓励我化妆,说凭什么癌症病人就没有资格漂亮。
短短三个月,我的精神比以前好太多。
就连我的主管医生,都说我比以前胖了。
我开始留恋这些生活,舍不得温煦。
虽然生活很难,我们两个都没钱。
每天只能挤公交去医院,炒饭都不舍得多放一个鸡蛋。
我问他是一直拍到我死吗?温煦摆弄着他的摄影机。
“怎么就不能是痊愈了。
”可是。
我可能痊愈不了了。
一个星期后,检查结果出来。
身体里的肿瘤没有任何缩小。
病情比之前更严重了。
现在唯一能救我的,只有肝移植。
我之所以这么精神,是因为我心情比以前好了。
温煦知道以后,沉默许久。
他对我说:“我们去排队,等肝源。
”我们去报了名,虽然医生说希望渺茫。
可我依旧很开心。
我现在不怕死了,只想着温煦能多陪陪我。
晚上,温煦问我要不要给我的纪录片起个名字。
我想了想说:“就叫给妈妈的一封信吧。
”温煦没有问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只是问:“你还有家人吗?”很快他就知道了。
我有。
不但有,我家人还很有钱。
10我没有想到妈妈会来找我。
就站在我的出租屋门口。
我以为她不知道我的住址。
当时我身边跟着温煦,做介绍时,我对妈妈说这是我朋友。
妈妈却瞥了一眼我的肚子。
因为癌症的原因,我四肢都是纤细的,唯独肚子却很大。
医生说是因为里面有水。
妈妈直接问我:“你怀孕了?”我说没有。
她看上去松了一口气,态度稍缓和地对我说:“明天我找人来接你,去医院一趟。
”我受宠若惊。
我想妈妈一定是知道我生病了。
于是说:“好。
”妈妈要走,温煦上前对她做自我介绍,说他是一个导演。
听到这话,妈妈皱眉走到我面前,扬手一巴掌扇在我脸上。
“你又开始做那种事了是不是!”不是的。
妈妈口中的那种事,是我曾经被人下药拍了黄片。
妈妈花大价钱从别人那里买了回来。
拍我的那个人说我是为了钱。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妈妈认定我自甘堕落,不由分说就把我从家里赶了出去。
此刻,面对我的摇头,妈妈的眉眼流露着嫌弃。
“你最好没有,否则……”妈妈没再说下去,扭头走了。
我以为温煦会问什么,可他没有。
我倒了杯水。
温煦叫我过去,让我看他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正在播放我妈妈的采访。
记者问她容颜的病情。
妈妈哭得跟个泪人一样,上气不接下气。
“颜颜的病已经很严重了,医生说最好肝移植。
”记者问:“找到肝源了吗?”“暂时没有,不过我亲生女儿的血型和她是一样的,颜颜的姐姐曾经救过我的女儿,我准备让她去医院体检。
“如果能匹配上,我想她会愿意捐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