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禾这次没有被吓到,很快就反应过来:“公子您醒了?我、我在吃米粥和炒青菜。”
霍邑没解释什么睡着和醒着的事情,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很饿。
“那米粥还有么?”
“有……”
“盛一碗,从镜中递给我。”
霍邑说完,自己都愣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问人家讨米粥喝!
仿佛是鬼使神差一样的。
不过林清禾倒是立马答应了,转身就去灶房帮他盛。
很快,一碗米粥就被她端到了镜子前。
“这……可以过去吗?”林清禾很怀疑,其实霍邑自己也不清楚,毕竟他只试过自己扔东西,那边还没有过呢。
“你试试。”
林清禾道好,小心翼翼将粥往前推,果然,当碗的边缘和镜子表面触碰上时,真的进去了一些!
再接着,仿佛有什么吸力,这碗粥就顺利投喂进去了……
林清禾睁大了眼,另外一边的霍邑也一样。
他的面前竟然真的多了一碗粥,而这粥热情腾腾的,还冒着浓郁的米香……
霍邑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想吃,但是又迟迟不敢动勺子,他害怕还是一样的失望……
但最终,他还是拿起了勺子,小心翼翼舀了一口粥送入嘴中……
当大米接触到舌尖的时候,霍邑睁大了眼,手的动作也停住了,他努力感受,而后忽然激动地站了起来!凳子发出尖锐的一声响,惊动了厨房的阿姨和管家老白。
“少爷?”
两人都关心地围了上来,霍邑惊恐地指着那碗粥……他、他能尝出滋味了?!
浓郁的米香让他麻木的味蕾瞬间苏醒,有那么一瞬间,霍邑简直想哭……
“咦,这哪里来的这么破的碗,对不住少爷,我马上拿走。”阿姨伸出手准备去拿。
“都别动!”
霍邑动作更快,上前抢先一步抱住那碗:“今天谁也不许动这碗。”
老白和阿姨一头雾水:“是……”
霍邑端着碗和银镜快步回了房间,一面吃着大米粥一面想哭……
“小娘子,你还在吗?”
那头,林清禾传递过去米粥之后一直有些忐忑,没走,果然,公子的声音又传过来了。
“在的。”
“这粥……真好吃,你之前不是问我要供奉什么嘛……我想,你每日的饭菜分我一份就可以了。”
林清禾愣了一下:“您吃这些吗……”
“对,实不相瞒,我已经饿了许久,今日才终于吃到一点东西,劳烦小娘子,这些都给你。”
说完,镜中再次有了变化,林清禾睁大眼,就看见面前多了一袋面粉,好些菘菜,胡瓜等等,还有一大桶的……油?林清禾不大确定。因为平素见过的油多是浑浊的,可这一桶却特别的清澈。
“公子,这是油吗?”
“对,菜籽油,这些食材都给你,新鲜的蔬菜我每日供给,你做就行,对了,调料你缺不缺?”
林清禾彻底震惊了,这位妖怪公子好全能啊……
林清禾不敢要求太多,忙道:“公子大恩,清禾没齿难忘,不敢再要求太多了,以后一定记得多做一份公子的吃食。”
霍邑在对面疯狂吞咽着口水:“好。”
林清禾转身就将这些物资搬到了灶房,留小宝一个人在炕上玩,霍邑还在看着这边,他记得这小崽子看得见自己,便趁着林清禾不在逗起他来,手边有个毛绒玩具也从镜中投了进去,林清禾在灶房像只囤货的仓鼠,时不时就听见屋里传出小宝的笑声,她心也放了下去。
这些东西太扎眼了,蔬菜倒罢了,尤其是这米面油,好在灶房有一个上锁的柜子,林清禾毫不犹豫全放在里面,油也只是倒出来了一小瓶待用。
这油的品质一看就是上乘,竟有些像顶贵的芝麻油,比那种还要清澈,公子说是菜籽油,可她没见过这种。
现在是寒冬腊月,菘菜常见,芦菔也多,可胡瓜……不是夏天才结的果子么?林清禾实在想不通,只好也收下,有了这些蔬菜,明日就可以做清炒胡瓜和酸辣菘菜了。
等林清禾再回到房间里,小宝已经睡着了,身边还多了个毛绒绒的玩具。
想来也是妖公子所赐,林清禾觉得自己运气当真很好,会逗小孩子的妖怪定不是什么坏妖怪,于是又感激地看了眼银镜,那边也没了动静,林清禾也慢慢静下心来。
吃饭的事情有上天保佑,但她也不能干等着,这两日她思来想去已经盘算好了一条出路——现在寒冬腊月的,家家户户都要烧炭,寻常百姓用的都是木炭,灰尘大又刺鼻,这种炭入不得上流人士的眼。
她在侯府的日子虽短,却亲眼见过侯府夫人用的好东西,上好的金丝炭是没法子了,但有一种香煤饼,是将炭雕刻成花朵的形状,不仅好看,且燃烧的时候还有淡淡的香气。若说旁的东西林清禾不会做,可这个她却十分清楚,她的养父母在月牙镇便是做这一行的。
“发香煤,盖捣石炭为末,而以轻纨筛之,欲其细也……以梨枣汁合之为饼,置炉中以为香籍,即此物也。”①
这是这种香炭的制作方法,可林清禾现下材料和工具皆不够,可她也有旁的办法赚钱。
在房中琢磨了一晚上,林清禾有了主意,她去到灶房,不断在灶膛那边鼓捣着,拉风箱的一只手都有些麻木酸疼了,总算在子时左右烧出一筐炭来,抬眼一瞧,月亮都在头顶了,她连忙将炭捡出来放好等待晾凉,自己简单洗洗之后便睡下了。
睡之前,她还是小心翼翼将银镜换了个位置,还双手合十拜了拜,简直看得霍邑想笑。但他有礼貌,不该看得绝不多看,自己也将银镜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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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霍氏集团家族聚会,霍邑仍然到的最迟,霍父一向看不惯自己这个小儿子,劈头盖脸又是一顿骂,霍邑却已经见怪不怪,吊儿郎当地坐在饭桌前,左耳进,右耳出。
“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没规矩!这个月的古董行收成如何?!”
“不好,没开张。”霍邑吊儿郎当地答。
霍父狠狠拍了拍桌子:“要你有何用!我听老白说你整日就在外面收些破烂回来,正经生意一单都没做过!再这么下去,你干脆也别干这生意了!”
霍邑冷笑:“我本就没想干,不是您老塞给我的?这古董行我没兴趣,大哥二哥,你们谁拿走?”
霍邑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大哥霍晨二哥霍风,霍晨接受家族企业,霍风在政界混得风生水起。
霍风:“古董生意不难,难得是好眼光,三弟有这方面的天赋,可能差点运气。”
霍晨也道:“不如改日你去国外转转,看有没有什么机会。”
霍邑不置可否,兴致缺缺。
霍父:“瞧瞧,你们俩别替他说话!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你妈要看见你这样能气死……”
霍父话音刚落,霍邑忽然猛拍桌子:“别提我妈!”
全桌人愣了一下,霍邑眼眶都红了:“我说过的吧,别提她,你要有本事,倒是让我妈来看看我啊?!”
霍父脸色大变。
“好了,又在吵什么呀。”霍老爷子拄着拐杖从二楼下来了。
看见祖父,霍邑和霍父都收敛了一下情绪。
“爸。”
“爷爷。”
霍老爷子是霍家的宝,年轻时候手段狠辣,老了却是和蔼可亲,“哟,老三今日这身派头不错,改日找裁缝给我也做一身?”
霍邑低头一看,笑笑:“我脱下来给您。”
霍老爷子哈哈大笑:“我哪能穿得了你的。”
“爷爷身子骨硬朗,身材瞧着比我大哥二哥都好,怎么穿不得。”
霍老爷子笑得更开心了,一边笑一边骂,霍邑几句话就将老人家哄得开心不已,气氛转好。
和平吃完了一顿家宴,结束后,霍邑忽然道:“爷爷,我一会儿能去您书房看看吗?我还想找几本书。”
霍老爷子高兴地不得了:“瞧瞧,你们总说老三不学无数,我的小孙子们最近老问我要书看呢。老三,你随便去,看上哪个就拿走!”
霍父意味深长看了眼小儿子,霍邑笑了笑:“多谢爷爷。”
……
大乾朝,林清禾现下也正经历着一场忐忑。
她起了个大早,将昨晚烧的那筐炭全雕刻成了梅花饼的形状,之后装在筐子里就出门了。当然,临走前将小宝托付给了胖婶照顾,经过昨日的事,她和邻居们也快速熟络了起来。
林清禾今日不去集市,她早就盘算好了自己的目的地,直奔平康坊的花月楼去了。
平康坊紧邻朱雀大街,是东市周围最热闹的坊市之一。
此时正值巳时左右,花月楼还没营业,林清禾进门后不少小花娘都奇怪的盯着她。
“小娘子可是走错了?我们这可不接待姑娘。”
林清禾背着筐子有些紧张:“没有,我想找下花楼的管事娘子,我有便宜的香煤饼卖。”
话音刚落,这些小花娘反倒是愣住了。
其中一个圆脸小花娘好心,给她指了个方向:“这事我们可做不了住,你去找楼上的柳姐姐吧。”
林清禾点头道谢,便上了二楼,楼下的动静早早就传到上头,她刚到,就有一个小婢女引她过去:“小娘子当真有香煤饼?”
“对。”
“这边请。”
柳娘是花月楼的管事人,林清禾坐在她对面,只见她也不在意这煤饼将手染黑,反反复复地看了半天,最后笑道:“小娘子在晃点我,这可不是正儿八经的香煤饼。”
嗓音拒人千里之外。
林清禾缓了缓心神,点头道:“娘子是见惯好东西的,不敢欺瞒您,这的确不是,但,真正的香煤饼要二两一斤,我的却只要五十文。”
这其中的差价,任谁听了都会惊一惊。
柳娘果然眼神一亮,重新打量起了林清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