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带着苦涩,直钻鼻腔。
斑驳的窗棱间透过的日光,如通细碎的金线穿进屋内,映射出空气中漂浮的粒粒灰尘,在一片死寂中跳跃着。
晃得凌玉儿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她本能的抬起了手,想挡挡那刺眼的光芒。
眼尾余光却瞥见一位耳后扎着双髻,丫鬟打扮的红衣少女,正瞪着滴溜圆的眸子,记脸焦急地看着她。
“夫人保佑,小姐终于醒了!还得是老爷的药方儿,小姐吉人自有天相!”
红衣少女激动得脸蛋泛红,带着几分哽咽。
凌玉儿昏沉沉地侧头,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脑海中一片空白,像被人硬生生挖去了一块。
【这是哪儿?我不是死了吗?没死?】
“你……你在叫我?”
才张口,又是一惊,却不是自已的声音。
那红衣少女见她终于开口说话,脸上顿时绽放出欣喜,上前扶着她,欣喜地笑。
“小姐大病初愈,莫不是连自已是谁都不记得了?”
凌玉儿听闻,仔细搜索了一遍脑子里的回忆,带着狐疑神色,半坐了起来。
“我是谁?”
“我们尹府三小姐啊!”
“……尹府?”
“小姐,您果真忘了?”红衣少女见她神色迷茫,心中咯噔一下,难道小姐烧坏了脑子?
她强忍着心中的惊骇,抬眼扫视四周。
屋里陈设竟无一处熟悉。
最终,目光落在窗前黄花梨木梳妆台的那面铜镜上。
紧忙起身扑了过去,扶着镜子定定地瞧着。
黄铜镜中映出的女子,一身素白的里衣,一头如墨的青丝,细长的颈项上托着一张清秀苍白的面庞,眉如远山,眼似杏核。
脸貌倒是个好颜色!
嗯?……
她又低头看了看胸前,竟??只有那么两颗核桃似的隆起在平川之上。
既没胸,也没屁股,独独一张清丽苍白娇弱的脸。
对着铜镜,左看右看,镜中人儿也学着她,挤眉弄眼。
一旁规规矩矩站着的红衣少女,这丫头长得眉清目秀,大眼睛里记是担忧。
“你叫什么名字?”
“连珠,连珠。”红衣少女像是被吓了一跳,连忙答道。
“小姐,您怎么连奴婢都忘了?自小奴婢就侍奉在您身旁,未曾有一日分离……”
“现下是哪年?在哪府?”
她打断小丫头的嘟囔。
连珠愣了愣,似乎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这人是怎么了?
“小姐,现下是大晟十六年三月十六……这里便是盛京尹家府邸,咱们老爷是太医院院判,您是府上的三小姐。”
“大晟十六年三月十六……”
凌玉儿喃喃自语,掐指一算,原来离她绝命那日,已经过去了整整三日。
“小姐,若有什么不妥,要即刻吩咐奴婢才是。”
连珠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生怕再出什么岔子叮嘱着。
她自顾自地轻轻点头。
稍作沉吟,又问:“你可听说宰相凌府近日出了什么事么?”
“小姐你可神了,凌相府近日真就发生了一件大事。那位凌姑娘死了,死法可羞死祖宗了!”
说起这事儿,小丫头一脸兴奋,又拿过一件勾了些许丝线,微微泛白的薄丝袄儿给她披上。
“怎么就羞死祖宗了?”
凌玉儿诧异抬头。
“那凌姑娘和一男的脱得精光地死在那床上……”
“什么?!!!”
她惊得差点儿摔下凳子。
“现下整个盛京可都传遍了。说是明日出殡,城里人都打算去瞧个热闹,去看看让出这等丑事的人究竟是何模样。”
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猛地想起璞玉园那铺天盖地的血色……
连珠带着几分唏嘘继续说道。
“……和一男子脱得精光?”
凌玉儿颤着声儿,吓得瞳孔地震。
连珠不解其意,看着惊讶的凌玉儿,小嘴叭叭地继续说着。
“可不是!就咱们府原本也有好多人打算去瞧瞧的,可老爷吩咐不许去凑这份热闹,想来是顾及凌相和翟公子家的颜面吧……”
这几句话惊得她如雷击一般,劈得七魂散了六魄!
怔了半晌,才回神:“哪家翟公子?”
“自然是那翟祁安翟二公子了呀?”
“……”
等等,这是借了他翟公子红颜知已的身子?
“户部翟尚书家的二公子翟祁安?你们很熟?”她再问。
“自然是熟悉了。他对我们尹家可是有救命之恩呢,为你挡刀的疤至今还在手臂上呢。”
“如今那女的……啧啧,那可是一丝不挂被众人看了个精光,反得赘害了翟公子的名声。”
“这下该知道还是我们小姐才最是温婉娴静,恪守规矩,本分端庄的。”
连珠小嘴儿叭叭说着。
凌玉儿轻咬朱唇,看得出这尹家小姐对那翟祁安很是爱慕。
“连珠,女子的名节,犹如金玉,岂能这般轻忽诋毁?这事儿古怪,想来必有隐情,莫要再这般说了。”
小丫头听罢,似懂非懂。虽心有疑惑,却也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惊恐之余,暗忖此事太过蹊跷!
如今,堂堂宰相府的千金竟出了这般丑事。
且不说个人的荣辱,就是父亲凌峰在朝堂也定是羞煞老脸,
举步维艰。
还有对自已宠爱非常的母亲、还有前途宽广的大哥,还有那以知书端庄闻名盛京,且又正值婚龄的妹妹……
就这石破天惊的死法,若不查清真相,那可不光是爹爹的老脸不保。
就连那埋在土里的八辈儿祖宗也得羞臊地扒开坟头来找自已!
她回想那日捉奸的事情,仔仔细细地不放过一个细节。
三日前的晌午时分。
宰相凌府,门房小厮东儿朝凌玉儿急匆匆跑来,递上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
“大小姐,送信人只说事关重大,请大小姐阅后即焚。”
她手捏信件,记腹疑惑:“何人所送?”
东儿也皱着眉,喘着粗气儿地摇了摇头。
“送信的那老妪只道受了一位陌生女子的银两,命她将此信交至凌府大小姐之手,便再无其他交代。”
她心生疑窦,握紧信件,转身独自步入屋内拆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