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将李重三的身影刻在嘉峪关城楼上。
每当他心绪烦躁之时,他就会登上城楼,举目远眺,戈壁荒芜,广大无边,只有壮丽的景色,才能平复他的心绪。
看着远方的人影,他苦涩的念道:“黄沙孤影飘忽,乾坤独往逢誰?”
他并不图财,不怕辛苦,甚至没考虑娶妻,时间一晃,熬过了三个春夏秋冬,他已经快熬不下去。
执念,让一个人深陷苦海,无法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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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李重三摇身一变,成了哈剌灰的商人秃忽鲁·也可力,跟着商队,穿越八百里哈顺戈壁,来到哈密城。
一条宽敞的大道贯穿哈密东西,是商贾大户过境纳税时必经之路,这条道就叫让哈密。倘若商队不走这条道,便拿不到过境的凭证,免不了会死在荒漠。
南北中轴线上,北面是富丽堂皇的哈密王宫,南面是龙门客栈,朝北开的大门,是哈密城的中心点。龙门客栈古色古香,是一座的汉式双层楼阁,比皇宫还略大一圈,气派。
这龙门客栈,便是哈密的风口,天下没有龙门客栈不知道的消息,除非,那消息已经烂在死人的肚子里。畏兀儿人、回回人、哈剌灰人、汉人,谁都不敢在龙门客栈里边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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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密王的名字,念三遍都记不住,龙门客栈老板玉玲珑的名字,听一遍就忘不了。
也可力:“老板,要间客房。”
那柜台上的小二,是个瘸子,三十多岁年纪,眉目还算清秀,看起来是个汉人,口齿伶俐,也可力用蒙语说,他便用蒙语问道:“你干什么的?”
也:“卖缎子的。”
小二:“铺子租了没?”
也:“订好客房便去。”
小二:“叫什么名字?”
也:“秃忽鲁·也可力。”
小二:“住几日?”
也:“两个月。”
小二:“房钱一百二十两,押金一百两,一共二百二十两,中间楼梯上去,东北面七号房。”
也:“好。”便付了银子。
小二:“租好了铺面,来登记,哈密的规矩。”
也:“好。”
也可力点点头,他老老实实,却有多对眼睛盯着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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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密城中,一共也才五千多人,可这条哈密街上,奇珍异宝,花样百出,有间铺子,独卖一颗祖母绿夜明珠,有个汉人商贾要买,一问价钱,竟是一千匹织金缎。也可力心想,碰上这样的宝贝,在汉人之中,妙手空空之辈,杀人越货之辈,防不胜防。可过了一个月,那颗祖母绿夜明珠依然在哈密街上供人观赏。
他始终也没有见到过老板玉玲珑。唯一见过的,这龙门客栈的女主角,众人都喊她“玉儿姑娘”,这位玉儿姑娘身形婀娜多姿,锦罗玉衣,每次出现却都蒙着面纱,看不清她相貌究竟如何,可就算如此,也一定是个美人。女人,向来喜欢展示自已的美貌,她却为何非要蒙着面纱。
大厅的正中心摆着一台锦筝,每日酉时,宾客记屋,玉儿姑娘会出来弹奏几曲,给众人助兴,每日都换曲目,也可力甚是喜欢。如此俏丽佳人,又蒙着面,自然是吊足了男人胃口,隔三差五,有宾客壮着酒胆,要叨扰玉儿姑娘几番,但大都识趣,发发酒兴,只是耍耍嘴皮子上的无赖。
但有一次,一位畏兀儿商人,喝得伶仃大醉,直接扑将上去,玉儿姑娘只是一个转身,结果,刹那间那畏兀儿商人被五片柳叶刀,活活钉在大厅柱子上,动弹不得。众人皆不知是谁所为,只是哈哈大笑,也可力看得一清二楚,那五片柳叶刀暗器,正是玉儿姑娘袖中飞出,“天女散花”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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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儿姑娘,每次都是从通向地下的楼梯上来的。每天,有不少人下去,有些人上来时,兴高采烈,有些人则一边发抖一边哭泣,有些人面无表情神情呆滞,也可力记得清楚,有不少人,下去以后,就不曾再上来过。
正因为如此,也可力足足在大厅听了一个月的琴曲,也从没往那个楼梯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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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午看着铺子,下午在市集上逛一圈,新来什么稀奇古怪的宝贝,就看什么,问问价钱,俨然从一个卖主变成了一个观光客。没新鲜玩意儿,便径直去龙门客栈喝点小酒,和人攀谈,却是徒劳,商人的眼中只有利,根本谈不出任何他想要的消息。
余音绕梁,不绝于耳,也可力猛地醒来,似乎喝的有些上头,他望着玉儿姑娘的婵婵背影,跟着走下了通往地下的楼梯。
原来地下竟有三丈之深,灯火通明,别有洞天。
楼下有偌大一间赌坊,地板上镶嵌着一个八八六十四卦铜盘。赌坊内,按方位摆着八张赌桌,十几位赌客正自行参赌。
穿过赌坊是一个宽巷子,通往一个镶铜的门框,门框上刻着三个字“寻香阁”,里面隐隐约约传来男女欢笑之声,竟然是个青楼,吃喝嫖赌,龙门客栈算是全了。也可力看着玉儿姑娘走了进去,这琴艺超群的玉儿姑娘,竟是这青楼中的风尘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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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到赌桌,瞎碰了几把运气,又醉熏熏上了楼,回到客房,他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大对劲,风尘女子,怎地会使暗器?
难道,那位玉儿姑娘,便是龙门客栈的老板玉玲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