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逆TXT > 都市小说 > 尸语咒 > 第1章 清明雨上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
“嚯哟!”
城郊巴士一个急刹车,诵诗大爷差点飞扑出去。
迟笑眼疾手快将人拽了一把,又推回了座位上。
大爷手忙脚乱,一边拉住腿上的纸钱袋子,一边扶了扶撞歪的老花眼镜,还没来得及看清好心人模样,车门一开,那人便像疾风一般冲了出去。
只留了个蓝白残影。
晨阳俯卧在地平线上,明黄的霞光延伸成一条细细长线,远远缀在天边,这是一个难得的晴日。巴士渐行渐远,老者浑浊的双眸透过老花镜片打量着那道背影,远处大山影影绰绰,绿意深得发黑,像是匍匐在天边的巨兽,那挺直的蓝白背影正向巨兽的方向缓缓迈进。
“清明无雨,是大忌啊~”
祗山在凉城郊区,属于两省分界地带,往东徒步十分钟就是两省界碑,严格意义上来说,祗山只有西面属于凉城。
迟家代代相传的墓地就位于西面山谷中。
听说这块墓地在他太太太太爷爷那代就已经荒废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后来就作了坟地,埋得都是迟家子子孙孙。在迟笑看来,这地方位于西面谷地,也算是开阔平坦,面积还不小,但凡随便种几颗能卖钱的树,他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穷,究其原因还是自家祖宗没远见,不知道百年树木造福子孙绵延的道理。
反正迟笑早就想好了,除了一年一度的上坟祭祖,他今天还是特意过来作种植规划的。
好在天公作美,还是一个大晴天,干起活来就更方便了。
校服外套被他随意扔在一块破石头上,从书包里掏出小弯刀和卷尺,还有一袋子网购的小旗子,五颜六色,最适合让标记。
等他收拾干净坟地的杂树野草,天边的最后一抹颜色即将散尽,天快黑了。
迟笑暗道不好,虽然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天黑上坟说不怕是假的。
正事还没干呢!
这几十号祖宗长辈还没来得及祭拜......
于是赶紧收了东西,只用卷尺大概测量了下地皮面积,便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大袋纸钱。
按照惯例,他先在每个带墓碑的坟头上挂上一串纸钱,然后再把书包里兜好的元宝纸钞集中烧一烧,本来爷爷在世的时侯这些元宝和纸钞都要分批次挨个来烧的,但是后来他爸觉得麻烦,毕竟爷爷走后,好几个没有墓碑的土堆已经没人知道谁是谁了,还怎么挨个慰问?
于是迟爸一拍手,想了个好办法,纸钞元宝要准备足,然后集中烧给祖先各辈,当然这个烧钱地点选的是爷爷的坟头,原因还是爷爷细心又有责任感,还能认出来谁对谁,所以迟爸坚信这一堆纸钱烧下去,迟笑他爷爷一定会一碗水端平,合理均匀分配好的。
自从父母车祸离开之后,祖坟基地烧钱的重任便落在了迟笑头上,这是他独自上坟的第五个年头了,他总觉得今年的杂草格外茂盛,怎么都锄不完似的。
等烧完给列祖列宗准备的纸钱,他拎着背包挪步到最西边的角落处,这里埋了他的爸妈。
说实话,迟笑一直觉得这个角落位置不好,虽然他不懂风水,但也知道这是一处阴角,日照时间本来就短,两米之外的地垄上还有一棵巨大的杨树,刚好遮住了本就稀疏得可怜的阳光。
但迟家的传统摆在这儿,所谓落叶归根,祖训有言,但凡迟家子孙,世代葬于祗山,方得百世安宁。
迟笑有时侯都觉得这所谓的祖训就是怕孤单的老祖宗说出来唬人用的。
本着承袭祖训原则,迟父迟母也最终也落在了这片土地里,奈何这地人口实在饱和过了,等到他爸进来报到的时侯,只剩这么一块小角落能容身了。
“爸,妈,笑笑来看你们了。”迟笑将提前准备的纸钱分类摆好,币值大小不一,有零有整,也是考虑他们在下面花起来更方便些。
“对不起啊,今天来晚了。”
“刚收拾了一下杂草,时间过得好快,这么一会儿功夫天都要黑了。”
橙红的火光悠悠燃起,五颜六色的纸币迅速化成统一的黑灰。
按照惯例,他跪在墓前磕了三个头。
“我过得挺好的,钱也够用,以后每年我都给你们多烧点钱,如果不够花一定要托梦告诉我。”
长风拂过树梢,记树的杨树叶子簌簌作响,天色暗沉,视线也变得越发模糊起来,那簌簌动静便通鬼拍手般引人遐想,越想越害怕的那种。
迟笑知道不能再逗留了。
赶紧拉好书包拉链。
“天要黑了,我还要赶末班车回市里,下次再来看你们啊。”
要说这个下次也确实是下次,毕竟他的种植计划还未完成,得选个天气好的周末来种树苗,到时侯再给坟头好好收拾收拾。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阴风刮过,森森寒意突地窜上脊椎骨。
迟笑几个大跨步窜到东面石坡处,赶紧将校服外套裹好,安全感顿时上升了些。
“嘶,”迟笑抽了口冷气,“怎么忽然就这么冷了?”
正想着是不是因为刚刚一直在到处走动才没觉得天凉,林子深处忽地响起一阵尖锐的鸟类嘶鸣声,吓得他心脏骤然停了一拍。
也就是这么一瞬间,脚上被绊得一趔趄。
啊——
还没看清身后什么情况,他就重心后仰,栽了过去。
连翻两跟头后,“嘭”一声闷响,后脑勺撞上了什么硬物,后知后觉的钝痛之后,他就彻底失去意识了。
睁开眼睛的时侯,天已经全黑了。
不知名的虫鸣鸟叫声就像黑暗里的孤魂野鬼,密不透风缠绕着所有的感官细胞。
身上没什么感觉,就是后脑勺疼得厉害,估计是磕石头上了,伸手往后摸了下,“嘶~”感受到发间明显的黏腻,他就知道自已脑袋该是开花了。
奈何天太黑,什么都看不见。
迟笑到抽一口冷气,手摸索着往后,摸到了一处坚硬凸起,像是石头,但表面的触感又很诡异,就像是在石头上刻了很多勾勾堑堑........就像
——墓碑
跳也似的猛得窜了起来。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走!”
“阿弥陀佛真主保佑哈利路亚......”
他捞出裤兜里的打火机,啪塔一声轻响,蓝紫色的火苗轻轻摇曳起来,黑夜总算有了一点光亮。
谁懂啊,迟笑根本不敢往后看。
他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目光死死锁住前方那棵生命力旺盛的大杨树,僵硬的双腿勉强弯曲一个弧度,终于够到了书包带子。
说时迟那时快,他想也不想,拎起带子就往坑外冲。
前脚刚迈出去,后脚就顿在了原地。
大概是起猛了,上身倏然失重,“卧槽!”
他以一个狗吃屎的狼狈姿势扑摔出去,而后重重趴在了地上。
迟笑要疯了。
不知道什么时侯开始,那些掩藏在暗夜林中的虫子们、小鸟们就不出声了,周围一切似乎都陷入了无尽的虚妄里,除了黑,什么也没有。
连带打火机的那一簇小火苗,也在他面朝大地飞扑出去的时侯彻底熄灭了。
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脚脖子。
迟笑吓疯了,他完全不敢动,虽然他现在的姿势很不L面,左半张脸还贴在土里,口鼻里是浓郁的大地之气——土腥味。
他也完全不敢动。
可攥住他脚腕的东西迟迟没有动作,迟笑又惊又怕,按耐不住逃跑的欲望怂恿着他慢慢转动脖子,朝后看了过去。
黑夜里响起一个冰冷阴沉的声音:
“扶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