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皇宫这日,风雪漫天,南缃在内侍押解下来到九华殿外,等待被天子发落。
殿内笙歌鼎沸,立冬宫宴正隆重举行,殿外寒风刺骨,南缃冻得瑟瑟发抖。
与她同被押解来的还有两个同族姐姐,几名看管她们的宫人在一旁低声议论。
“谁能想到啊,咱楚国高贵的南临赵氏女成了罪奴。”
“赵家不知好歹,拒婚亲王,还讽刺皇家卑劣,狂言族中女儿永世不与皇族结亲,子孙永不为天子效力,如此大逆不道有这下场活该。”
“赵氏被抄家流放,皇上下旨将赵家女儿押解京城,不知怎么处置她们。”
南缃垂着眼帘,遮住了眸底的倔强和悲愤。
南临赵氏传承千年,乃楚国第一世家,祖上出过不少国之栋梁,家族富贵鼎盛,名扬天下。
最让人瞩目的是赵家女儿,个个贤德淑雅,容色倾城,家族千年的气质沉淀让她们成为楚国最具美名女子,世间男子可望不可求,却也因此招来祸事。
南缃从小听长辈说过,多年前,清禾姑母出嫁后随丈夫上京赴任,可好景不长,次年姑丈被查出擅自挪用国库钱财,一日间被革职抄家,男子下狱女子贬为奴。
当年还是荣王的景隆帝第一时间将姑母要了去,在押往王府路上,姑母从王府下人交谈中偶然得知,原来陷害丈夫的幕后黑手就是这位荣王,所做一切都是为得到她。
甚至为斩断她对过往牵挂,还将她三岁幼子折磨死在狱中。
悲愤欲绝的姑母跳下马车,直奔河边,破口大骂皇室亲王抢夺人妻,手段下作,宁死不踏入王府一步,在下人抓来之际投湖自尽。
彼时周围百姓不少,这件事很快传了开,祖父势要为女婿一家讨公道,亲自上京击登闻鼓告御状。
先帝彻查此事,果真是荣王所为,于是痛斥了儿子一番,禁足两月,将姑丈释放。
而这处罚对于失去女儿和外孙的家族来说根本不足以平心头恨,可又无法同皇室对抗。
至于那位荣王,传闻他性子狠戾刚愎自负,可同样不失头脑魄力,凭借铁血手腕逼宫夺位,稳坐帝位至今。
碍于双方旧怨,自他登基后赵家子孙不再科考入仕,有官职者亦辞官还乡,远离朝堂是非,只守着巨富之财远居南临。
一晃十二年过去。
直到数月前,二皇子越王奉命于南临巡视,不知从何处见到姐姐令颐,只知那日当地官员突然登门,言说越王对姐姐有意,特命人拜访,称若无婚约在身回京后即请旨赐婚。
姑母的死是家族痛处,父亲如何肯将女儿嫁与仇人之子,寻了个借口委婉回绝,听闻越王得知后虽遗憾但也未勉强。
本以为这事就此过去,可不久,父亲与交好官员宴饮,几巡酒后提起旧事,官员惋叹赵家女儿错过做王妃机会。
微醉的父亲闻言摇头嗤笑,未作一语。
可不知怎得,宴会结束后,父亲讽刺皇室卑劣,女儿永世不与皇族结亲子孙永不为皇帝效力的流言传了出。
父亲一再解释未说过那些话,可同宴的几名官员纷纷指证,加之景隆帝登基后赵氏子孙无人再入朝为官,又兼亲王求亲被拒,种种联系在一起皇帝深信不疑。
震怒下以藐视皇族大不敬为由将家族抄家流放,单将年轻一辈的赵氏女儿押解至京处置。
昔日的千金闺秀沦为阶下囚,尽管前方有万种未知恐惧可她们连死的机会都没有,皇帝下令:赵氏女胆敢自戕,全族陪葬。
散落的雪飘在少女脸上,添了几分凄美苍凉,南缃一双脚已冻得没了知觉,直到里面丝竹声止住,内侍引着她们走进大殿。
踏入殿中,满堂金碧辉煌的刺眼,两侧席位坐满了皇妃宗室,景隆帝高居于上首,目光如炬,刚毅威严。
座中人无一不打量着三名姑娘,她们有着比世间女子更白皙的肌肤,比皇妃公主更高贵出尘的气质,让满殿衣香鬓影失了颜色,纵是见过美人无数的宗室都诧异眼前绝色。
时间像静止了,南缃不抬头也知道有无数眼睛落在她们身上,如被观赏的货物,浑身不自在。
“赵氏一族大逆不道,尔等作为赵家后嗣一并发落。”
景隆帝浑厚的声音响起,他冷眼看着场下女子,“哪个是赵令颐?”
南缃明显感受到旁边的姐姐身子一抖,继而被内侍推出两步,脸色苍白地立在满场目光下。
“父皇,不能便宜了她。”
一道清亮女子声响起,南缃闻声看去,是一绛红宫裙的年轻女子,她上挑的眼尾精明傲气,那是被千娇万宠出的肆意和底气。
“拒婚亲王,不把皇家放眼里,如此狂妄自大依女儿之见应处以黥刑。”
皇后膝下只有一女,这位嫡出公主备受皇帝宠爱,及笄后景隆帝便下旨为其建造公主府,享亲王俸禄,是楚国最尊贵的少女,满殿人对其骄矜肆意见怪不怪。
景隆帝大手一挥,宫人立即去准备。
当那刻着‘贱’字的烧红烙铁出现在眼前时,令颐一阵晕眩。
这是专门针对女子的刑罚,一旦烙在面上,从此便是楚国最卑贱的女子,任何一个男人哪怕街头乞丐都能随意凌辱占有,连青楼女子都不如。
“现在知道怕了?”
嫡公主冷冷笑着,“你们赵氏女才貌双全美名天下,千百年来都是我楚国女子翘楚,世间男子求之不得,多了不起。”
说着鼻腔一哼,“把你们惯得不知天高地厚,不给点教训真拿自己当仙女了。”
通红的烙铁靠近,落下后将是一辈子的耻辱,令颐挣扎着往后缩,被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按压下肩膀。
腾腾灼热扑在面前,少女惊恐的眼泪打转,柔弱的她虽会哭会害怕,但绝不会向仇人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