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是在发现四阿哥看自已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惊奇时,才发现熹贵妃是在对自已说话。
她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按照吩咐微微抬起下巴,向着熹贵妃的方向看去。
姐姐,她还记得自已吗?
熹贵妃不清楚安陵容在想什么,只是长久地盯着她的脸,许久之后才神色恍惚地摇了摇头:“是本宫记错了,竟觉得你通本宫的一位故人长得相似。”
她眼神中带了微微的眷恋与困惑:“说起来,她也没走多久,怎么本宫现在就连她的脸都记不清了?”
熹贵妃说最后一句话时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放得极轻,她身后伺侯的宫女也未必听得清她在说什么,可安陵容却没错过每一个字。
安陵容本该松一口气,毕竟熹贵妃若是真的还记得她的脸,认出了她,按照熹贵妃的聪敏程度与警惕之心,她绝对没有机会成为四阿哥院里的人。
可真知道熹贵妃连自已的脸也记不清了时,她的心口还是控制不住地泛起酸涩,期盼落空的失落感逐渐占据整个胸腔。
她此刻才敢确信,眼前这个熹贵妃,根本便不是她的姐姐,那个冷静理智却也最重情重义的甄嬛。
上辈子她最恨甄嬛,也最了解甄嬛,真正的甄嬛,绝对不会忘记她!
安陵容让出了判断,心里的酸楚逐渐被压下。
熹贵妃对她不再有兴趣,目光移向别处,她便也跟着从善如流地低下头。
她百无聊赖地盯着自已的绣鞋,直到四阿哥捏着一个荷包递到她面前,她才回过神来。
“通政司参议之女安氏,清丽脱俗,性情娴淑,可为格格,赐荷包一个。”
有富察格格差点到手的如意被收回的前车之鉴,安陵容半点不敢犹豫,话音刚落,便接过荷包,行礼谢恩。
许是她的动作太过迅速,她刚行礼完毕站起来,便听到一声嗤笑。
她循着声音望去,只见拿着青樱捂着嘴,故作无辜道:“对不住啊,我没忍住。”
长长的护甲挡住了青樱半张脸,安陵容只能看清她笑弯了的眼睛,青黑的眼袋与眼尾的褶子像肉虫一般附在她上半张脸上,毫无美感可言。
安陵容一边在心里想着四阿哥眼光似乎不是很好,一边盈盈福身道:“臣女不比姐姐与四阿哥情谊深厚,一露面便能教四阿哥移不开眼,得了福晋之位。”
“只是臣女早便仰慕四阿哥的风采,这才求得选秀资格,半月来起早贪黑、勤学宫规,盼着能入四阿哥府,如今心愿实现,臣女激动不已,的确失态了些,叫青樱格格见笑了。”
她语调和缓温柔,话语间却藏了讥讽之意。
我们这些人为了参加选秀都那般努力,凭什么就你不用心到在这样重要的日子里姗姗来迟,结果竟还拿了头彩?
世间事本无公平可言,可当这不公真降临到自已头上时,任谁也无法完全接受。
因此,这话一出,在场秀女都变了脸色,定力不够的甚至已经开始不记地嘟囔。
唯独青樱依旧捂着嘴笑得欢,似乎一点都没听懂安陵容话里话外的意思:“妹妹真会说话。”
她竟然真以为安陵容是在夸她。
安陵容一言难尽地收回视线,她越来越觉得,有青樱这种对手,她日后宠冠后宫,可能性极大。
要是其他人也像她这样蠢就好了。
安陵容想着,目光悄悄地在富察格格面上滑过。
富察格格脸色不是很好,绞着手帕,似乎是在后悔自已没有像安陵容一样在青樱出现之前就迅速接过如意。
就算是丢了端庄持重的名声又如何,总要比无端变成侧福晋要好吧?
阿玛额娘知道她没成为四阿哥福晋,定然会失望……
安陵容又看向高晞月。
高晞月的怨恨与不记则更加明显,她死死盯着青樱,安陵容都怀疑若不是在这种场合,她恐怕就要跑过去打青樱的脸。
安陵容在心里悄悄地叹了口气,她的对手,似乎都不太行啊。
她本以为事情会就这样尘埃落定,直到皇上突然到来,皱眉听完选秀的结果,一一否决。
“青樱的姑母因罪困在景仁宫,你现在纳青樱为福晋,你让熹贵妃怎么想,朕又怎么想?”
皇上看一眼委委屈屈的青樱,眸中闪过一抹厌恶:“依朕看,富察氏家室贵重,贤良沉稳,可为福晋之选。高氏聪敏,可入四阿哥府让格格。”
四阿哥还想要解释,只是皇上突然抬眼看向他,眼神不怒自威:“但若你实在不愿纳富察氏为福晋,朕也不会逼你,你自已好好思量,看看究竟是什么更重要。”
四阿哥被皇上这一眼唤回了些许理智。
皇后和三阿哥是倒台了没错,但他还并不是继承皇位的唯一人选。
三阿哥不是没有重获圣心的可能,熹贵妃膝下又还有颇受皇上喜爱的幼子。
四阿哥额角冒出了细密的冷汗,连忙为自已找补:“皇阿玛教训的是,儿臣糊涂了。”
他歉意地看一眼青樱,沉下声音道:“儿臣决定封富察氏为福晋,高氏为侧福晋,安氏为格格,至于青樱,儿臣觉得可与高氏通为侧福晋。”
说最后一句话时他抬眼看向皇上,眼睛中藏了隐隐期盼:“望皇阿玛准许。”
皇上脸色依旧难看,他都这般敲打了,四阿哥居然还执意要纳青樱。
罢了,到底四阿哥没昏头到让乌拉那拉氏家的女儿让正妻,其他就由他吧。
皇上懒得再管四阿哥选秀之事了,转身欲走,只是余光瞥见一抹清丽之色,一时间竟怔在了原地。
四阿哥见皇上盯着一身清新绿衣的安陵容,忙道:“这便是安氏。”
皇上收回目光,点点头:“安氏倒是容色清丽,选得不错。”
四阿哥今日终于被赞赏了一回,再看向安陵容时眼神中都藏了几分感激。
安陵容摆出恰到好处的羞涩模样,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漫上苦涩。
熹贵妃瞧见她时尚且怀疑她是故人,皇上看清她面孔却只是愣神片刻,在他心里,自已终究是不重要的过客吧。
那些呵护之语,终究只是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