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烟正愤愤不平时,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是大水回来的陆筠言。
他提来两个热水瓶,还有两个搪瓷杯。
杯子是全新的,上面还有一对红双喜。
顾南烟目光落到搪瓷杯上,看了良久,这两个红双喜还真喜庆。
陆筠言发现了她的眸光,板正的脸上露出一丝拘谨,有意无意地将两只搪瓷杯调转方向,偷偷挡住那两个红双喜。
“这个是许大娘送的,我们先将就用,等你腿好后,我带你去供销社买。”
顾南烟被他的小动作逗笑了,但一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些,也不免心疼起来。
这样一个有着强壮体魄,好似能扛起一切的人,也没有表面那么冷漠和不近人情。
她看着陆筠言的眸光变温柔起来。
顾南烟的眼睛很漂亮,大大的双眼皮,标准的杏仁眼型,眼珠清澈黑亮,像两颗稀有的琥珀。
眼眸底下有着天生的卧蚕,眉眼一弯,像一弯月儿,楚楚动人。
陆筠言看着那双眼睛突然有些失神,顷刻后,他好似发觉什么不对,立马避开目光,心烦意乱地拉了拉自己的衣领。
原本扣得整整齐齐的纽扣,不小心崩开了一颗。
他又重新扣上纽扣,转身倒了一杯水,放在她的床旁,语气亦如以往清冷低沉,只不过语速明显比往常快了一些:“你先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就带你去部队。”
顾南烟知道他也不满意两人的婚事,如实说:“我知道你也不想娶我,但我也是被逼的,跟你有婚约的人是我的妹妹顾风轻。”
“陆宴海嫌弃我是从乡下来,两人一起使了手段,花了一笔钱,拿着你的证件,假冒你,才让我们两个领了证。”
“等我腿好后,我们可以直接去领离婚证,你也不用太过困扰。”
她的话干脆利落。
虽然她也很想抱他的大腿,但前提是,得他愿意。
陆筠言对她的话有些意外,原来这些都是陆宴海在胡作非为,他瞬间也明白了很多事。
比如那晚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山道上。
“你先随我去部队,等到了,再做打算。”
“现在和你领离婚证,在这大院里,你怎么活?”
“到时候,她们又来编排你,说你被我抛弃?”
无论在哪个世道,流言蜚语都能杀死一个人。
陆筠言走到窗户旁,将窗户推开,炎炎夏日的微风吹来,扬起他的发丝和微黄的窗帘,他看着窗外语重心长说:“在这院子里,只要你是我的妻子,就没人能欺负你。”
“你放心住着,等到了部队,我会打报告,与顾同志解除婚姻关系,你正好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顾南烟一怔,抬眸看向他的侧脸,清澈的眸中闪过许许诧异。
他好像和她遇到过的人,都不一样。
老旧的铁窗被推开,吹来的不仅仅是风。
还有夏日的微甜,青草的芳香。
还有他。
刚才是陆筠言有史以来话最多的一次,他怕顾南烟误会,所以每个字都深思远虑过的。
只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仅仅在一个月后,他就后悔说方才那番话,尤其是解除婚姻关系那句。
“好,那这段时间,就多谢陆大哥照顾了。”顾南烟眉眼一弯,露出和煦如暖阳般的笑。
就和那门板上的明星海报一样好看。
陆筠言又侧过头,清了清嗓子:“等会儿我要回一趟二楼,陆柏山要我带你一起去吃晚饭。”
“你......就先留在这里,我给你带饭。”
顾南烟直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陆筠言果断拒绝她:“不用。”
顾南烟正色道:“陆家那两口子,现在名义上好歹也是我公婆,我要是不去,他们一定会又给我扣个不孝的名声。”
当然,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
对付一家子人渣,得需要两个人发疯才好。
刚才这一盒巧克力,她可不白收。
陆筠言继续收拾屋子,没一会儿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了一台老式电风扇。
风扇当当响,但屋子变得凉快起来,
顾南烟含了一颗巧克力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门口时不时路过来看热闹的邻居,她们看着陆筠言忙里忙外,纷纷小声议论着。
“还是筠言好,会疼婆娘,瞧瞧,撸起袖子就是干。”
“老张家和顾家老二怕是要后悔了。”
“后悔就后悔吧,那也是她们自己选的怨不得谁。”
“是啊。”
她们的议论声,都被路过的顾风轻听着,她气得厉害,一咬牙,在回家之前去了老张家,将老张家的大女儿一起带回了老陆家。
老张家的大女儿叫张丽娟,她和陆筠言年纪一般大,陆家爷爷那时还没说起与顾家的婚事。
院子里的邻居见他们两个天天玩在一起,说给他们定娃娃亲。
张丽娟的妈妈不同意,所以才就此作罢。
现在陆筠言回来了,他们又谈起了这件事,都说老张家有眼无珠。
顾南烟在屋里听到了一些,坐起身来,竖起耳朵还想再听更多,但又没了声音。
她抬头看去,发现是陆筠言将房门关上。
“走吧,我们去二楼。”
陆筠言换了一身便装,是简单的白衬衫,但是没有那么修身,更为舒适便捷。
顾南烟低头时,发现他手里还拿着一件素白的连衣裙。
“给,我不知道你的尺寸,你试试。”
顾南烟接在手中,笑着道谢:“好,我这就换上。”
她穿来时身上只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麻上衣,和一件短了一截的裤子。
寒酸得不能再寒酸。
跟前这件连衣裙,虽然比不上现代的连衣裙潮流,但是素白干净,款式温柔。
等她将裙子摊开时,陆筠言已经离开房将门关好。
她腿上有伤,行动不便,但是想着快点把衣服换了,忍着痛下床,动作迅速穿上了这件连衣裙。
连衣裙不仅非常合身,纯棉质地,刚好到膝盖,很是适合她,衬得她白皙皮肤水润不少。
她瘸着腿来到衣柜的镜子前,看了又看。
原主和顾南烟长得差不多,只不过常年灰头土脸,所以在这宿舍楼里并不起眼。
顾南烟解开了她两股万年不变的麻花辫。
墨发披散开来如墨泼洒,她随意拿手抓了抓,将头发别在脑后,让头发朝后披散,整个人精神起来。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好了没有?”
“好了。”顾南烟笑着回应。
陆筠言将房门打开,见着跟前对着镜子里温和笑着的女子,一时有些出神。
顾南烟侧头朝他笑着:“很合身,我们走吧。”
陆筠言连忙回神,大步上前扶着她,二人一同朝外走去。
顾南烟发现他扶着自己的手很烫,她抬头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耳朵根好似有些红。
还没等她看清,陆筠言已将她轻轻抱起。
顾南烟立马勾住他的脖子:“陆大哥,我能走。”
陆筠言抱着她,双眸严肃地凝视着前方:“医生说过,你的腿刚缝针,不适合久站。”
他说话间,已经快步走到楼道口。
他们二人到陆家门口的时候,正巧碰到了顾风轻和陆宴海。
陆宴海戴着一副黑眼镜,穿着深蓝色的衬衫,梳着大背头,还真有一副当干部的模样。
不过他生来皮肤黑,深蓝色衬得他更黑。
他抬起着头,一脸不屑地看着陆筠言,心里在笑话他,娶了自己不要的村妇。
顾风轻却咬着牙,一脸不悦。
陆筠言走到他们跟前,将顾南烟放下。
顾南烟从他怀里下来,垂下长发和长裙,亭亭玉立和电影明星似的。
“大哥,大嫂。”
陆宴海瞧着双眸一亮,脸上露出惊色,心里在想以前怎么没有发现顾南烟这么好看。
他以前压根就没正眼见过顾南烟,哪里知道她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