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筠言浑厚低沉的声音在顾南烟身后响起,她回头时,他已经走到她身旁。
陆筠言一身军装,身姿挺拔,剑眉英挺,深凹的眼睛黑亮而深邃,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令人挪不开眼的魅力。
他将手中顾南烟落在车上那件军外套,又再次披在她肩上。
众人齐刷刷看着,人群里的顾风轻更是看直了眼睛。
筒子楼里很多人都不认识陆筠言,尤其是王婶,她指着他,大着嗓门道:“原来这个才是奸夫啊!”
陈月娥跟着眼前一亮:“哟,还真是把奸夫带上门,顾南烟你还有什么话还说!”
顾风轻站在陈月娥身后,见到陆筠言那张俊朗的脸时,牙关不由得咬紧。心里恨得牙痒痒,情夫都长得这么好看,真是便宜了顾南烟。
这时,朱厂长大步走上去,朝着王婶他们大声训斥:“什么奸夫!胡说八道!这不就是陆家老二,陆筠言!南烟她丈夫!哎!”
“南烟腿受了伤,昨晚都跟他在一起!”
这话直接在院子里炸开了锅。
更吃惊的是顾风轻:“不可能?他不是常年不回家吗?怎么突然这个时候回来了?”
“而且,宴海不是说他弟弟长了满脸麻子,怎么可能是他?”
朱厂长一脸不悦地说:“怎么不是他,和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还麻子!屁话!都让开,筠言这次回来是探亲,别搞得厂子里乌烟瘴气,都回屋去!”
刚刚还嘚瑟的陈月饿惊得张大嘴巴,老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厂.......厂长啊,他真的是陆筠言?有没有弄错?”
朱厂长眉头一皱,更怒:“人家证件在手里,怎么可能弄错!陈月娥,你平时欺负南烟就算了,现在她已经嫁人,还轮不到你来管!”
他语气严肃,围观的邻居们不敢再多嘴。
陈月娥像丢了魂似的被自个女儿拽到了一旁。
朱厂长越过他们,领着陆筠言和顾南烟,朝往筒子楼方向走。
朱厂长过去和陆筠言的妈妈交好,一直很喜欢这孩子,如今他能回来,他是由衷地高兴。
“筠言,你回来得正是时候,厂子里给你舅舅分的宿舍还没人住,你呀,就暂且住在他那儿。”
说着,朝三楼西南角指去:“瞧,就是那间两室的,你舅舅当年为我们厂子立了功,他虽然走了,但是这间房我们还是给他留着。”
顾南烟抬头朝楼上看去。
筒子楼里大多都是一室,也就够放个床和桌子椅子,厕所是共用,厨房在家家户户走道门口,或者是公用厨房。
两室少之又少,估摸着也就三四间。
陆家就是,只不过现在分出一间给顾风轻和陆宴海住。
顾风轻的目光追着他们,鼻孔朝天,很是不屑。
长得好看又怎么样,还不过是个花架子,哪有陆宴海这个厂长好。
她正这么想着。
人群里突然有人认出了陆筠言的肩章:“这位长官,得是团长级别吧?”
“没错,就是团长级别!”
“筠言这是出息了!”
“是啊,从小离开家,肯定吃了不少苦。”
“筠言打小就是根正苗红,我就知道他一定不会比宴海差。”
陆宴海刚跟着陆母来厂子里的时候,与陆筠言只相差一岁,所以有不少人喜欢拿他们做对比。
“这俩孩子小时候模样瞧着大差不差,没想到一长大,竟完全比不了。”
“陆筠言长得像他妈,连根发丝儿都好看。”
“是啊,哎,只是他妈命苦”
顾风轻和陈月娥听着一愣一愣的。
两人如雷重击,双眸直直看着前方,全都像丢了魂一般。
“风轻啊,你刚刚听到他们什么说没有?什么长?”
顾风轻木讷地看着顾南烟和陆筠言的背影,比陈月娥更为吃惊,一句也答不上来。
王婶走到陈月娥和顾风轻身旁小声说:“月娥啊,你们选错啦,瞧瞧陆老二,人家出息了,再看看陆老大,这么多年还是个组长。”
“我听说,这在部队,每个月都有固定粮票布票发,顾南烟那小妮子的好日子还有后头呢!”
顾风轻听后更气,双肩颤抖着,她双手紧紧握成拳,自信满满地说:“等我家宴海当了厂长,谁家日子好过,还不一定呢!”
前方楼道门口,顾南烟正准备上楼,刚要提起脚,便扯着伤口,疼得她眉头一皱倒吸一口凉气。
徐昭反应迅速,弯着眉眼笑着说:“嫂子,我来扶你。”
顾南烟正要拒绝,只见陆筠言伸手将徐昭拦下:“不用,我抱她上去。”
他眸色淡漠,板正的脸上瞧不出任何情绪,可人已伸手搂住她的腰,将她一把打横抱起。
顾南烟只觉得天旋地转,还未回神,人又已在他怀里,突然的失重让她本能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她紧抓着自己的手腕指腹轻轻碰着他脖颈,指尖瞬间传来滚烫的温度,和他面上的清冷截然相反。
陆筠言估摸着有一米九,抱着她轻飘飘,好似没用力,起身时,还顺道拾起了她掉在地上的一只鞋。
他就这么单手抱着她,一步一步走上了楼梯。
顾南烟演过好几部古偶剧,那些男演员两只手都抱不动她。
陆筠言一只手就能轻轻松松来个公主抱,还是过去的人身体好啊。
她不由得在心中感慨。
当然,她眼下还没意识到,身体好,也有身体好的困扰。
顾南烟有些不好意思看他,一双眼睛无处安放,一抬头正巧看到他侧脸。
他双眸凝视着前方,一脸正气,小麦色的肌肤上硬朗眉眼间有着一份不易让人窥探的柔情。
仔细看,他身上的衣服更是烫得整整齐齐,瞧不出一丝褶皱,不难看出他的自律和严谨。
筒子楼里的邻居都纷纷探出头来看他们,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笑。
过去的楼层不高,三楼很快就到了那间两室宿舍。
房间不大,但是够住,里屋是一张一米五的床,外屋很小只够放一个衣柜和一张四方桌和两把椅子。
顾南烟从他身上下来,连忙朝他道谢:“谢谢你,陆团长。”
虽然他们两个已经领证,但是说到底还是两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这样的亲密接触还是有些尴尬。
陆筠言侧头看向她,见着她瘦弱的肩头,眸光微怔,随后扭头走向里屋:“不用谢,虽然这门婚事你我都不情愿,但是你现在还是我名义上的妻子,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三个月前他在队里的时候收到了爷爷的来信,信上说爷爷不久就要离开人世,希望他能和他好友的孙女顾南烟结婚。
他当时就拒绝了,谁知道爷爷居然单方面通知他,他和顾南烟领了结婚证。
陆筠言对自己的妻子并不了解,只听人说,她是偏僻山村的乡下女人,从没有读过书,粗鲁不堪,就是个泼妇。
但是这些在他眼里都不是缺点,乡下怎么了?谁家祖上不是乡下人。
没读过书怎么了,那不是她的错,那是村里的错。
泼妇?真是一个泼妇怎么可能会被逼着结婚。
他厌弃的是盲婚哑嫁,这种耍手段的强制婚姻,跟封建社会剥夺人身自由有什么区别。
不过现在已经领证,他要是再不回来,这位姑娘肯定会受到外界的流言蜚语,不管日子过不过,他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去面对。
所以这次外出,他特地绕道回了徐水镇,没想到在半道上就遇到了她。
一个全身都没有几两的肉,瘦得皮包骨的女人,连站着都摇摇晃晃,他一时有些庆幸自己回来了。
他不敢想象,如果他没回来,这个女人的命运会有多悲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