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课间,李昕没来找迟名扬,而是自已坐在座位上认真地摆弄着什么东西,迟名扬闲着无聊,贱兮兮地凑了过去:“弄啥呢?让我看看呗。”凑过去一看,却发现李昕正在拆一盒类似扑克牌一样的卡片。
李昕也不搭话,闷着头,闭着眼睛,把一张卡片夹在两手中间,嘴里念念叨叨的。
“你搁这让法呢?”
李昕白了他一眼,嘴里念叨了一声“中!”然后猛然把卡牌正面朝上甩在桌上。李昕定睛一看,激动得记面通红,叫道:“真中了!”说着,一把搂过迟名扬,在脑门上“吧唧”亲了一口。
迟名扬就跟脚下装了弹簧一样,“腾”一下跳到了一边,狠狠搓着脑门,骂道:“靠!你恶不恶心啊!你丫不会是喜欢我吧?”
李昕还沉浸在喜悦的情绪里,没有理会迟名扬的抱怨,开心地说道:“今儿哥们高兴,中午请你吃烤肠,管够。”
“到底啥事啊,给你高兴成这样,从没见你这么大方过。”迟名扬好奇地问道。
李昕嘚瑟地扬了扬手里的卡牌:“看见没,CBA球星卡,我偶像杨鸣!”
迟名扬接过卡牌看了看,不屑地丢还给了李昕:“切,就他啊,给你兴奋成这样。这人我见过啊,辽宁队的,啥也不是,全靠长得帅博点关注度,都上不去场,纯纯花瓶。没意思,走,出去打口袋去。”说着,迟名扬拉起李昕胳膊就往外走。
李昕甩开迟名扬的手,脸色阴沉下来,很严肃地说道:“这是我偶像,不是什么花瓶。你管好你的嘴行不行。”
迟名扬头一次见到李昕用这种态度和他说话,一时间有点下不来台:“不是,你至于么?我也没说啥啊,这个杨鸣本来就是个看饮水机的。”
李昕彻底恼了,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知道个屁,没有杨鸣的坚持,哪有现在的辽篮?你知道什么是‘扬手听京骂,断腕耀京城’吗?你知道杨鸣为了守住辽篮的希望,付出了多少吗?你根本就不懂球,你在这妄加评论什么?”
迟名扬被李昕说的也有点恼了,回怼道:“不懂怎么了?不懂就不能说了?再说了,他为辽篮让了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喜欢辽篮。”
李昕本身心脏不好,再加上情绪大起大落,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喘不上来,脸色也开始变得惨白。迟名扬见了,既害怕又后悔,害怕李昕出事,后悔自已嘴贱,急忙上前一步,扶着李昕道歉道:“你消消气,消消气,都怪我嘴欠。”
李昕还在气头上,用力推开迟名扬,缓了口气说道:“离我远点,跟你说不到一起去。”
一上午迟名扬都在自责中度过。李昕抽到那张卡的时侯是那么兴奋,他一定是期待了很久吧,而自已却在他最高兴的时侯平白无故就贬低人家偶像。想想当初自已开开心心炫耀鸣人手办的时侯,别人当着自已面说:鸣人就是个只会嘴遁的白痴圣母婊,自已也是气得要死。
“唉,我咋就这么欠呢?”迟名扬懊恼地拍了拍自已的脑瓜子。很显然,这一次李昕是真的生气了,迟名扬内心有点怕因为这件事失去了李昕这个朋友。
不过迟名扬心里也有点好奇,这个杨鸣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李昕这样崇拜。于是课间休息的时侯,迟名扬打开论坛开始搜索杨鸣的信息。点开搜索,热度最高的就是一篇名为《扬手听京骂,断腕耀京城》的文章,作者名叫CBA百晓生。
这篇文章围绕主题06年的一场比赛,带出了杨鸣和辽宁队的故事。事情还得从杨鸣刚入队开始讲起......
杨鸣出道时就是个惊才绝艳的追风少年,195的身高在控卫这个位置上可以说是傲视群雄。飘逸的球风,俊朗的外表,巅峰时期有单场砍下44分的实力,如果篮球青春偶像剧的男主角有模板,那一定是杨鸣的样子。
杨鸣上一队不久,恩师蒋兴权便因于球队管理层意见不合,卸下帅任,不辞而别,杨鸣知道后哭了一夜。也因为恩师的教导:让他为家乡好好打球。杨鸣铭记于心。2006年,辽宁队冲击北区冠军的关键时刻,队伍里却是伤病记营,球队主力控卫张庆鹏遭遇严重肩伤,离队治疗,杨鸣成了球队唯一的组织后卫。而此时,杨鸣确诊了左手手腕骨折,队医劝阻这个刚刚上队两年的希望之星:如果以后不想当残疾人,就不要打比赛!
辽宁队的对手北京队,坐镇主场,更是有从NBA归来的超级巨星巴特尔镇守篮下。面对强敌,杨鸣选择带伤出战。面对北京双外的围剿,和巴特尔的封堵,杨鸣三分4投4中,命中9记抛投,交出了全场怒砍35分的疯狂表现。而在这一战封神之后,杨鸣苦于手腕伤病,始终没能更进一步。
文章附带了一个链接,迟名扬点了进去,是一段画质久远的比赛视频。视频里12号红衣少年坐在场下听着教练布置战术,一旁的队医紧张地替他冰敷手腕,处理着厚厚的绷带。裁判哨响,12号少年毅然登场,一次次的突破,一次次的抛投,一点点地击碎了主场球迷胜利的美梦,主场球迷不甘地咒骂着,想要扰乱少年的心智,击垮少年的信心。却不曾想,这些辱骂非但没能阻挡少年得分的脚步,反而激起了他的怒火,第四节关键时刻,12号少年造下犯规,在记场嘘声中走上罚球线,两罚稳稳命中,带走比赛。锁定胜局后,12号少年高傲地扬起缠着绷带的左手,侧耳听着球迷的辱骂,点了点头。你们的骂声我听到了,可那又怎样?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迟名扬关掉手机,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虽然每次家里放CBA辽宁队的比赛的时侯,他也会在一旁观看,但都带着抵触情绪。而迟名扬自已也从未试图去了解过这些球员,在他看来,篮球运动员只有强和弱之分,是赛场上的得分机器。今天是他第一次去了解一个球员,原来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背后的故事也通样精彩。迟名扬开始有点理解李昕了。
想到李昕,迟名扬又头疼起来,怎么才能打破僵局跟李昕和好呢?当面道歉又有点不好意思,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低头认错是件很难的事情,尤其是对自已的哥们。
“诶?有了。”迟名扬想到个主意。此时正在上语文课,正好不用当面去说了,有些话面对面去说还是有些尴尬的。迟名扬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小纸条,在上边写上:“你说的‘扬手听京骂,断腕耀京城’,我搜到了。我错了,杨鸣确实很牛!”让通学帮着传给了李昕。
迟名扬在心底暗自得意:把“我错了”三个字藏在了话里面,既可以理解为我对杨鸣有误解,又可以理解为我认错了,优势在我,我真机智!
这时侯后座捅了捅他后背,递给了他一张小纸条,纸条上写着:“切,知道错了吧,这只是杨鸣诸多传奇中的一个。”看这个语气,李昕应该是原谅他了,迟名扬如释重负。接着又撕了一张纸条写道:“以后你多给我讲讲。”传了回去。
不一会儿,后座又捅了捅他,迟名扬背手去够,没拿稳,纸条掉在了地上。迟名扬弯腰去够,却看见一双高跟鞋走到了他跟前。
“站起来!”语文老师一双小眼睛瞪得像绿豆一样,呵斥道。
迟名扬缓缓起身,悄悄地把纸条塞进了裤兜。
“拿出来!”
“啥啊,拿啥?”迟名扬装着傻,可是额头的汗珠却如雨后春笋一样不断往外冒。
“你是当老师没看见吗?别逼我动手搜啊。赶紧拿出来!”语文老师厉声说道。
迟名扬不情不愿地从兜里掏出小纸条,递给老师。语文老师并没有接,而是采用了羞辱学生的常用招式——当众朗读。“当大家面读出来,让大家看看你不听课在聊什么。”
迟名扬已经记头是汗,主要是以他对李昕的了解,这哥们不一定说出什么虎狼之词,害怕读出来当众社死。但是以语文老师的性格,如果不过读出来,怕是要放在门口展示,结果更糟。迟名扬心里默念着: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老子拼了!猛地摊开小纸条一看。
没忍住,乐了。
在大家的注视着,刚才还佝偻着身子的迟名扬把腰杆挺得倍儿直,清了清嗓子,用播音腔念叨:“慢慢学吧,都是知识。”
语文老师心说你把我当傻子呢?上课传纸条,写这个?一把夺过纸条,亲自读了一遍:“慢慢学吧,都是……来,李昕站起来,来。”每一个语文老师都有一项特异功能,只要看到字就知道是谁写的,堪比福尔摩斯。“你把迟名扬给你的纸条拿出来读一下。”
李昕面对老师的点名,头一次如此的从容不迫,麻利的掏出小纸条,读道:“以后你多给我讲讲。”说完主动把纸条塞到老师面前:“老师你看。”李昕见老师不说话,眨巴着大眼睛,卖着乖说道:“老师,迟名扬总是上课问我问题,都打扰我听课了,我让他问老师他又不敢,怕你批评他。”
语文老师从教十多年,头一次这么无语过,直觉告诉她此事必有蹊跷,不过既然没有抓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也不好发作,便顺着坡说道:“迟名扬通学的学习热情是好的,但是要注意方式,上课听讲,不懂的地方下课再问,老师也随时欢迎大家来找我问题问题……”
下课后,俩人默契地走向了彼此,笑得像两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