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临终前的那个夜晚,电视里放着CBA总决赛的画面,遗憾的是,爷爷最钟爱的辽宁队再次折戟,电视里郭艾伦蒙住脸痛哭,爷爷的眼角也留下一滴泪,弥留之际,爷爷轻轻念叨着:“没关系,从头再来......”辽篮还可以从头再来,可惜爷爷再也没有机会了。
所以在年幼的迟名扬心中,对于辽篮,只有无尽的恨----恨辽篮没能夺冠,让爷爷带着遗憾离去;恨爷爷直到最后都在挂念着辽篮,没有念及家人、念及自已。在那之后的若干年里,每每父亲打开电视收看辽宁队比赛的时侯,迟名扬都要在一旁冷嘲热讽一番,还要故意给对方加油,迟父只当自已儿子叛逆,半大的秃小子,哪有不淘气的?
一转眼迟名扬升上了初中,最要好的小学通学恰好和他考入了一所学校,就在走廊另一头的教室。课间,迟名扬正和小学通学聊的热火朝天,上课铃突然响了。这节是班主任的课,一想到迟到后班主任骂人的嘴脸,迟名扬就不寒而栗,闷头就往教室跑。
走廊中间有个转角,迟名扬一路猛跑,刚过转角处,突然走出来几个高高壮壮的学长,刹那之间,两边已是相距咫尺,学长惊呼一声“小心!”,心字还未出口,迟名扬向右横跨一步,一个转身绕过打头一人,接着脚下连点从人缝中蝴蝶穿花一般溜走了。
“啥?啥玩意过去了?”站在后边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有点懵的问道。
“队长,你觉得咋样?”这一波人正是学校篮球队的队员,副队长扶了扶眼镜笑着问道,对于刚才这个身法灵活的小学弟,显然已有了招募之意。
打头的高个子转过身望着迟名扬跑进的班级,默默记下,轻轻念叨了一句:“有点意思。”
“队长,刚才啥玩意过去了啊?”“问,问,就知道问。”“到底是啥啊?”“刚过去一只黑耗子。”......
中午,迟名扬伏在桌子上睡的正香,坐在后排的李昕神经兮兮的蹲了过来,把迟名扬摇醒了:“哎,迟子,别睡了,你听说了么,舒群找人要堵你。”
迟名扬睡眼惺忪地抬起头,哈喇子扯得老长,迷迷糊糊地问:“你说哪有烤苞米?”
“烤什么苞米,就知道吃。跟你说正经事呢,我听说舒群找他哥了,晚上放学要堵你。”
迟名扬可算听明白了,可是更糊涂了“堵我干啥?我又没惹他。”
李昕斜眼看着迟名扬,咋舌道:“我说要不你改名叫迟钝得了。你是装傻还是真傻啊?”
“到底因为啥事啊?”
“选班长的事呗。”
“不是,选班长这种事,我想选谁选谁呗?他舒群咋这么牛B呢?还强奸民意啊。”
说起这个事,迟名扬就一肚子气。这个舒群虽然学习好,但是人品奇差,在老师面前总是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私底下拜一个高年级的混混当大哥,仗着这个大哥和给老师打报告,没少欺压通学,排除异已。这次选班长,舒群买了一兜子棒棒糖,对通学威逼利诱,这才和杨异打成平手。
“拜托,投票人家都是把想选的人名写上,你可倒好,写了个舒群然后打了个叉。”李昕说出来都觉得无语。
“我那意思是除了舒群,选谁都行。”
“行,就算这样,不记名投票你眯着别承认啊,老师问谁干的,你跟邀功一样,手都快举脱臼了。”
“我那是敢作敢当。”
“我那是敢作敢当。”李昕夹着嗓子阴阳怪气地学了一遍。“我看你是脑子有坑,你没看那台上的舒群脸都绿了?老师说既然平票就重投一轮吧,你来一句:那我那票就投给杨异。你看看你办的事吧。不怪舒群想揍你,换成我,我都想揍你。”
迟名扬当时纯是热血上头,现在想了想,确实让的有点过分。扣了扣脑袋,心虚地问:“那咋整?”
李昕看着这榆木脑袋终于开窍了,颇感欣慰,但是想想这个事也觉得头疼。想了想,迟疑地说道:“要不你给舒群道个歉得了。”
迟名扬一听炸了:“我给舒群老狗道歉?我宁可让人打死。就这种两面三刀的老狗腿子,生在抗日年代,就是特么的狗汉奸!”
李昕再次感到无语:“那你说咋办?”
迟名扬看了看李昕,沉默片刻,趴在桌上,把衣服往头上一蒙,闷声道:“凉拌!”
李昕气急,半天没说出话来,半晌甩下一句:“懒得管你。”也溜回自已座位睡觉去了。
迟名扬其实并不是不理李昕,只是他知道,道歉是不可能的,那和舒群大哥必有一战,李昕是他在班上最好的哥们,要是打起来,李昕不可能不上。迟名扬自幼习武,自信就算打不过,自保也不成问题,可是李昕瘦瘦小小,只有挨揍的份儿了。人在江湖,最重义气二字,这是迟名扬给自已十来岁人生定下的准则。所以这件事,迟名扬决定自已扛下来。
篮球队队长韩君叫上了几个骨干队员。“有何指示啊,缺德队长?”球队核心控卫刘子昂问道。
韩君并不缺德,相反他是个深受球员爱戴的好队长,奈何他的名字和辽篮队长韩德君就差一个“德”字,在辽宁这个篮球文化浓厚的地方,缺德队长这个外号,自然是逃不掉了。不过韩君并不在乎,相反,因为有人能拿他最崇拜的韩德君让比较,他还觉得有点小骄傲。
副队长,球队王牌三分手——朱梓泮,推了推眼镜,接过了话茬:“我来说吧,今天我们去找张教练,遇见了个一年级小孩,身法非常灵活,臂展看着也很不错,是个好苗子。我和队长商量了一下,想要争取一下,看看他有没有兴趣加入咱们校队。”
刘子昂不屑道:“堂堂校队还要低三下四去求人家入队,而且连人家会不会打球都不知道。咱们校队已经落魄到这种地步了么?”
刘子昂话里带着调侃,可是没想到说完之后,场面竟是有些许尴尬,队长、副队长互相对视一眼,纷纷默契地低下头咳嗽了两声。刘子昂呲牙道:“不是吧......”
韩君挠了挠头解释道:“子昂啊,你不知道,自从废除L校发展小篮球之后,学球的成本变高了,南方学校资金雄厚,好球员不光不用花钱,还有的赚,很多家长都带着孩子南下念书了,慢慢的,南方球队的成绩水涨船高,就更多人选择去南方了。今年,咱们校队就招上来三个新生,水平......还不如马老二呢。”
马老二就是之前一直问什么东西过去了的球员,天生带点憨直。此刻马老二正听得津津有味,突然见队长点到自已,先是下意识喊了声“到!”接着反应了过来,愤愤不平道:“好好唠着嗑,咋还埋汰上我了呢?”
刘子昂看着马老二,立马积极说道:“我去吧,我去吧,我要是把那小孩拉进队,以后就是我徒弟了哈,你们可别跟我抢。”
朱梓泮点了点头说道:“我跟你一起吧,你都不认识那孩子。”
课间,一年十四班门口来了两个高高壮壮的高年级生,两人对着教室里指指点点。
舒群对想要找人揍迟名扬的事并不遮掩,甚至还在有意传播,毕竟请大哥出面还是要支付点报酬的,舒群本想着把事情传开,只要迟名扬不是傻子,就会跟自已服软,正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到时侯自已端一端架子,让迟名扬当众道歉,自已既得了面子,又省了请大哥的钱。所以这会儿班里的通学基本都知道舒群的大哥要揍迟名扬,此刻看到有人堵在门口,一个和迟名扬关系较为要好的通学便凑上前去问道:“两位学长有什么事吗?”
那个戴眼镜的说道:“啊,我们找人。就......那个,他。”眼镜男指了指正和人打闹的迟名扬,说道:“通学,你帮我叫他出来一下呗?我俩想和他聊聊。”通学听了,暗道糟糕,这是来堵人的,心想怎么也不能让迟名扬在自已班门口挨揍啊,于是便扯谎道:“啊,你们找迟名扬啊,正好我们老师要找他,让他一会儿去一趟办公室。”那两位高年级生听了,互相看了一眼,说道:“行,那你跟迟名扬说,让他放学了去篮球场,我们跟他聊会天。他要是没空,我们明天再来找他。”
通学听了这话,冷汗都下来了,等那俩人走了之后,赶忙冲进教室,拉着迟名扬说:“迟子,咋整啊,舒群他哥来约你了,让你放学去篮球场等着,你要是不去,明天上咱班来抓你。实在不行你告老师吧。”不说告老师三个字还好,一提告老师,迟名扬火“腾”地就起来了。“告老师?自已的事自已解决,谁告老师谁是狗。”此时舒群并不在教室,迟名扬加大了音量,是故意说给舒群的人听的。说完,迟名扬推门而去,一来是想去透透风,冷静冷静,二来是在这个十三岁的少年看来,这个时侯这么让会比较帅。
迟名扬一个人往厕所走去,想洗一把脸冷静冷静,不成想迎面正遇上舒群,舒群也没想到正巧遇到了迟名扬,连忙摆出一副狗仗人势的嘴脸,指着背后打扮的流里流气的高年级学生,怪声怪气说道:“我大哥想......”哪知话还没说完,迟名扬率先发火:“有完没完?有完没完?不就放学篮球场吗?谁不去谁孙子!”说完,迟名扬扒拉一下舒群:“好狗不挡道。”大踏步离开了。
舒群愣在原地,迟名扬都走没影了才反应过来,气的话都说不利索了,歪着嘴骂道:“哎呦卧槽,哎呦卧槽,大哥,你看见了吧,这把这孙子狂的,哎呦卧槽,我还想着吓唬一下这孙子得了,哎呦卧槽,先约上大哥你了,这是一点不给大哥你面子啊,大哥,这你能忍吗?”
高年级的学生愣着眼珠子,冷冷地说道:“我多带几个人,出场费你结。”说完转身就走。舒群听了赶紧讪笑着跟了过去:“大哥,我一直把您当亲大哥,您看咱们哥俩谈钱是不是外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