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夕颜背对着屋子,楚父没有看到她呆愣的样子,一个大男人,语气里居然带了几分憨厚的羞赧。
“孩子他娘看到我胡子邋遢的样子,又该念叨我了,早知道我该仔细洗把脸的……也不知道她看到了,会不会嫌……”
楚父的一句话还没说完,侍卫们就抬着乳母的尸体到了门口,推开楚夕颜和小宝走了进去。
“这里是楚张氏的家吗,你们可是她的家人?”
楚父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不敢相信地望着地上的那卷草席。
孩子他娘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恐和眷恋。
“芸娘?!”
楚父的双手直哆嗦,想过去身体却动弹不得,整个人从床上摔了下来。
他只能用手抠住地面,艰难地把身子往前面拖,指甲盖很快就被这股大力掀翻了。
十根手指鲜血淋漓,楚父却像感觉不到疼痛,只想去到自己的妻子身边,抱一抱她冰冷的尸体。
“为、为什么……芸娘说,今天她的卖身之期满了,最迟下午就可以拿着贵妃娘娘的赏赐,出宫和我们过新年了。为什么……”
为什么一别三年,他们再次见到的,却是孩子他娘的尸身?
楚夕颜终于回过神来了,冲到屋内抱着草席哭得嘶声力竭:“娘!!!”
“锅里的梅菜扣肉,是爹爹让我用他编竹筐的钱买的。他说他虽然没本事,却也想尽自己的能力,给你最好的。娘!您闻,梅菜扣肉已经蒸好了,您起来去尝一口好不好……”
三岁的小宝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见爹爹和姐姐都在哭,他也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楚父艰难地抬起头,一双眼睛猩红无比:“是谁……是谁杀了芸娘?!”
侍卫将手中的钱袋子丢到了地上,不耐道:“楚张氏及一干乳母,伺候大公主不力,致使大公主染了风寒,被贵妃娘娘下令杖毙了。”
“贵妃娘娘仁善,看在她们往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每人赏了一百两抚恤银子。”
“这里面的钱够你们花一辈子了。用一个低贱妇人的命,换了这场富贵,你们就偷着乐吧,还不快谢恩!”
楚夕颜只觉得脑海里“轰”的一声!
她听女夫子说过,大户人家的杖毙,就是用宽厚的木板,活生生把人打死……
楚夕颜颤抖着手打开了草席,看到娘亲的腰部和臀部,已经被打成了一滩烂肉……
她根本想象不出来,这该有多疼!!!
“啊!!!啊!!!啊——!!!”
楚父的眼睛里满是血丝,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这个憨厚的汉子,此刻竟像野兽一样,痛苦地嘶吼着。
“芸娘做事向来细心,每次托人带话回来,都说要兢兢业业伺候好宫里的主子,怎么会照顾大公主不力?!”
“小儿有个头疼脑热,本就是常事。就算、就算乳母们真的疏忽了,让金枝玉叶受了病痛之苦,可以罚她们的例银。再不济,把人痛打一顿赶出宫也行。为何……为何要把人活活打死啊!”
楚父的身子本就不大好,悲伤和愤怒交织在一起,顿时一口血喷了出来!
“爹爹!!!”
楚夕颜吓了一跳,十分担忧。
三岁的小宝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更是吓得嚎啕大哭!
屋子里顿时乱成了一团,街坊邻居都被这里的动静吸引过来了。
几个侍卫的脸色顿时黑得像锅底!
出宫前,贵妃娘娘再三交待过,此事要低调去办,免得传开了,被几个低贱的乳母影响她的名声。
他们进来的时候,好不容易才把围观的百姓赶走,这个瘫子却趴在地上怒吼,是想把所有人都吸引过来吗?!
“放肆!”
“你既知道大公主是金枝玉叶,就该明白没照料好她,是何等罪过!贵妃娘娘给这些乳母留了全尸,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你还敢大呼小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