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阳似火。
中州中都。
不久前书生艾学义以都城会试甲下的成绩,名列第二。
如今经由国子监翰林院招考魁首成绩,经由最终招考。
高中探花郎,名声显赫。
本该得了榜眼的书生,由于最终一篇文章,同大夏国师理念不合,得了探花。
艾学义对这其实算不得多追究,会试题目很深邃,论如何治世。
书生于文章强烈举荐郡县制,免除苛税,大举孝廉,选贤任能,从谏如流,兴学重教,于各州至少建立一座学宫,有教无类……
艾学义的此篇文章大有推崇儒道思想,大夏国师一惊,不敢太过大意,马马虎虎给了三甲,对其书生身份有所怀疑。
尤其是于各州建立学宫书院想法,更是得到了尚书右仆射的赞赏和一致认可,民部尚书也对书生郡县改革备受推崇。
一时间竟引得右仆射和国师闹腾起来,为书生的三甲鸣不平。
最终反而状元、榜眼成了陪衬。
书生高中探花郎,又被尚书右仆射收了门生,亲自于庙堂谏言,国师无法,非是艾学义不好,只是出身有待考究,最终朝廷联合敲定,艾学义任龙图阁学士兼右补阙。
朝野震动,唏嘘不已,右仆射亲自谏言,国师又默认,自然无议。
原本朝野任职所需时间甚久,如今不得以快速补漏。
群臣共谏,变成了内部敲定。
状元任中郎将,榜眼任左补阙。
按照尚书右仆射的话来讲,所谓的状元榜眼统统都该是如今得了探花的书生囊中之物,全因大夏国师张居正理念不合,重社稷,轻民众。
自然尤为不被民部尚书待见。
而如今年方十六的书生,已是身兼两大重职,身居高位。
自然成为都城津津乐谈的风云人物,年纪轻轻,背靠尚书右仆射,国师也算是待见,自然前途无量。
只是如今几日却被“半个读书人”风头,遮掩了过去,而这半个读书人的所作的的诗词文章,更是风靡整个都城,成了每一个读书人口中津津乐谈的人物。
而那一段段与花仙子的风流佳话,更使得红颜女子向往不已,大街上也一时兴起读书风,言语之间,皆是那个“半个读书人”诗词,更有先见之明的商贩,抄录于册,赚的盆盂体满,得了一个好商机,把那半个读书人当了财神爷。
而山上仙门,更是被这横空出世的“半个读书人”惊的不清,言语文字功底太大,惹的仙子爱慕。
庙堂。
国师张居正、右仆射和新任龙图阁学士的书生——艾学文,正人手一本,谈论激烈。
“学文?你如何看待此人?”
艾学义执礼答道,“国师,此人文字功底身后,这数十篇文章诗词,虽是渲染赞赏花泽草木,但文采斐然,属实不用多讲,此人非同凡响。”
“哦?你可知晓这少年?要不是事先得知了风声,禁绝了曹即明这少年本名,如今说不得就是满城风雨,山下虽然不晓得其名,山上可是人尽皆知……诺大的都城,消息如何禁绝?稍稍有些人缘之人,都早已晓得,这曹即明的鼎鼎大名……”
“国师多虑了,顺其自然就好,何必禁绝,想来此人大有才华风流,自然不怕为人所知,倘若寻得,说不得又是一位治世人杰……”
右仆射翻了白眼,“我看不然,此子不知所谓,如此大的文章,全是夸赞妖精花仙子,多是为了红颜,挥霍无度,不知廉耻……”
艾学义一阵无言。
张居正也斜眼望着这个同自己一辈子,亦敌亦友尚书笑道,“你老了不行,还不允许别人风流……”
“你……”
张居正又说道,“此人不用多想,定是山上修士无疑,风流些正常,有那资本,不像某人浑浑噩噩一辈子,眼巴巴望着神仙,逍遥自在……”
“咳!我说张居正,咱俩一个德行,世俗雅人,你扯山上人做甚?你是?还是你管的了?”
“还雅人……来,把你肚中墨水倒倒,但凡有一句好过这书中所载,我这国师交于你当……”
“我不稀罕……我这尚书就舒服着。”
艾学义头大,上了年纪还挣得不休。
“探花郎,能不能瞧得跟脚?”尚书右仆射问道。
书生摇了摇头,“这文章文字新颖,敢写敢言,确实不多见。”
张居正一惊,“难不成是哪个地方来的?出世了……”
艾学义又摇了摇头,不敢肯定,毕竟自己的身份就是个秘,可不能乱言。
“咳……你这龙图阁学士假的吧?是不是某人有其他算计?”张居正斜睨道。
艾学义一愣。
尚书右仆射猛地把书本拍在桌上,“张居正?怎么个意思,比我官大,老子就怕你?不是你多事,不兴农事,学义能落得探花,最少不得是榜眼?都花甲之年了还嘴上没毛?胡子白长了?还是看我收了个门生,气氛不过?”
国师心里一紧,还真是有些不爽。
“咳。我只是觉得郡县制,土地改革得再议……并无不待见……”
“还议个屁,都快一辈子了,你除了大力修北方兵力,修整边防,巧谋布置,其他有什么拿的上台面之事。”
张居正一阵脸红。
“提这做甚。我只是个世俗人,自是比不上千年的儒道圣人,治世冶学两不误,还能做的神仙。”
“呸。你还知道。”
艾学义老者二人,你来我去,不相上下。
“学义,你真觉得郡县制,土地改革可行?”
书生赶忙抱礼,“国师,不谈山上而言,得然可行,这是解决民众生饥的根本,尤其是土地改革,拨庙堂的良种,摒除苛税,最为要紧。每年不知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全都是吃不饱,做了土匪,进而遭乱一方。山上有仙人,但仙人解不了世俗人肚子问题,求没有,唯有朝廷先解决生饥,才有资格论其他。王朝要守护的百姓,而不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修士!”
张居正久久无言,道理都懂,如何迈出第一步,却最难。
“哎……你所言非需,但仙家势力不得不管……一个山头都是圈地数千里,俱是山水宝地,大夏也难,若不是龙虎山掌教真人震慑天下,同我大夏多有帮衬,这中都城早就被人偷偷连地皮都揭走了……”
“而你先前群说的学宫,更是说不得……如今紧靠王朝如何建其五大学府?其选址又如何?最重要的是教书先生、夫子,在何处?难不成从这朝堂找我们这些半吊子读书人?还是去请山下仙人?当先生?那不成了宗门山头,修行之地?学府必定是纯粹冶学之地,可不能什么都能进的……”
艾学义一阵沉默,看来自己的文章,早就被张居正吃的透明。
“还真是怀念千年的百家争鸣啊,读书人多……”
尚书一惊,“你乱扯什么?不想脑袋了?”
“怕甚!都老了在没有人为世俗治世冶学,可就真乱了……我等没那墨水……在拖下去,大夏迟早……”
艾学义一个哆嗦,这国师什么都敢讲。
“山下百姓,庙堂都治理不好,又如何能去约束山上。”
“世间还是少了读书人,那种能把道理说的明明白白的读书人,山上人不听?读书人还能打……如今呢?半吊子读书人……”
“唉……我等老了,看不得太平盛世,只求多些学义这类人,心系天下百姓……”尚书狠狠叹息一声,属实无奈。
如今这探花郎虽是个修行的读书人,但终究太少,总是做了圣贤,和山巅能讲些道理,动起手来,总是吃亏,双拳难抵四手啊……
书生也是一阵遐想,天下是缺些读书人,治世冶学,但好似自己算不上孤身一人,最少还有个同窗好友庄俞,他可是个明白人,更是惟愿天下大好之人。
“国师,我有一好友,虽不是大学问之人,但同样心系天下,往后有望跻身山巅,共谋天下大势。”
张居正看了眼艾学义,至始至终都对其来历有所怀疑。
“哦。希望如此吧。”
做为大夏国师任职多年,张居正殚精竭虑,以至迟暮之年,仍是为朝廷未来忧心忡忡。
不同于山上神仙,世俗政务自是得庙堂亲自建策,即便是龙虎山也好,白云观也罢,终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高高在上,如何能治理世间?
山上人自有山上的难处,维持山头秩序,不妨碍世俗公务,都已是了不起。何况如今北海以北的妖境,蛮荒囚徒又是隐隐做犯,这自然要成为庙堂与仙门共同联手的大事,缺一不可。
王朝所供奉扶持的客卿山头,就显得尤为重要。
大夏正统整整近三千之久,仍是民不聊生,饥不果腹,不得民心。说白了,还是朝廷太穷,钱财太少,疆土面积大如天,兜中二两白银?
苛税不算少,也说不得太高了,朝廷也是穷的连宫殿的墙皮红釉钱都挤不出来……
皇帝过的好?自在?天下大势如此,谁不想留得好名声,鸿业千秋?苛税一半就得拿出来养活各处仙门,而可怜的王朝气运,几千年来又被藏在庙祠的餐食,一部分苛税养活文武百官,再剩下就很少了,又如何给各州城县志给钱?
皇帝也不好当,文武百官也算不得富裕。
天下始终缺了治世冶学之人,出谋划策,能游走各处山头宗门,绝处逢生,做成几桩像样的买卖,那还有救……
只是现行的庙堂似乎还没那样的人,没那个本事,敢同山上人翻脸记账。
满脸皱纹的张局长瞅了瞅新入官场的艾学义,不够,还是太远,等不起……宗庙典祠的时时警醒自己,而那跳了火炉的乐府令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国师何必挂怀?往后天下虽是不能多好,但能比今日好上些,那就是进步。”
张居正点了点头,希望如此……
年轻时满腔热血,不知不觉就白了头,六十年入朝为官,第一封谏言就被打了下来,时隔多年,任职大夏国师,监政后,曾偷偷问过当时仅有二十多岁的皇帝缘由。
皇帝夏天启曾言,“国师之法,确实造化天下,只是如今国库亏空,同夏朝交好的山头仙门有限,又没几个神仙钱,就大夏这点面子请的动何人?就那一把神仙钱,连一处山头都砸不开……如何撬开别处?”
二十八岁拜宰的张居正一阵沉默,于诺大的疆域开辟四纵四横的大渎,引得海水倒灌,救济百姓,滋生水运,对天下万事万物,固然是好,但不单单是钱的问题。
年轻的张居正满心抱负,又何如何,天下似乎并不是庙堂说了算,尤其江湖高山,动不得,凡人更是搬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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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俞等一行人,历时三月有余,到达中都。
作为朝野王都选址,中都自然大到无边,万紫千红,风景独好。
岁月久远的巨石城墙,很难想象先生如何驱使傀儡,或是滔天术法,铸得如此伟岸的一座巨成。
千人千面,各不相同。
庄俞下了牛背,小姑娘可舍不得下来,至于夏东流也早早受了那符箓化的竹马,这几日没少花神仙钱。
中都地大,没什么炫耀的。
交了文牒,几人入了城。
夏东流又挺身而出,“去我家坐坐?”
庄俞一惊,想了想又释然,也对,这厮好像说过其父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就不知这在他眼里官有多小了。
龙浅月则是眯着眼,早就知道夏东流出身不凡,难不成还真是个金龟婿?
“大个子,你家远不远?大不大?”
青年望了眼牛背上的小姑娘,拍打折扇,笑道,“大的,大的,南府衙都么啥看头……我家自然大的……”
“算了,你先给我买个糖葫芦是,你看……就在你身后……”
夏东流耸了耸肩,随手自那小贩手里,取下一串,想了想了又取下一窜,分别递给小姑娘和女子。
龙浅月有些意外。
青年付了钱,几人才慢慢望内城走去。
几个小贩瞧得夏东流那衣物气质,自然瞧得出达官贵人,赶忙将几人团团围住。
“几位客官,自远处来的?可有落脚的地方?奴才领几位去?公道的很……”
“客官……走了些路……可是饿的紧?不妨去我醉仙楼坐坐?家里的酒菜上好,姑娘的曲儿也极好……”
“起开……几位没眼力见,几位爷沿路奔波,肯定乏了,不妨去我醉红尘坐坐,这几日新来了不少姑娘……”一个小厮费力的挤进来,又说道。
“有藩属国的风情哦……还是自北海寻来的猫娘狐女,怜人的紧……好酒好菜红床下榻,保准大爷流连忘返……”
庄俞满脸通红,女子也不例外。
夏东流赶忙问道,“可是真的……”
“这是自然,大爷想必去过我醉红尘?”
夏东流咳嗽一声,“我听别人说过……该死拜访。”
“那小的恭候几位爷,早些来。”
小姑娘越觉得这厮羞耻。
还有一位小贩兜售着书本,满头大汗,几个小贩言语完毕,才赶忙细声询问道。
“几位爷,可需要些好词文章……这可是最近风生水起的大家,真风流也,如今王城上下无人不晓,几位爷错过了,可就可惜了……”
“哦?大风流?说来瞧瞧……”
小厮拿出一本,递给青年。
“不用,你先说道一二,不然若是你诓骗于我,我岂不是白白花钱?”
庄俞摇了摇头,一本诗词文章应该不够。
“那是那是,小的马虎了,这一本诗词文章可是要二两金的,自然该给几位爷解释解释……”
夏东流一惊,“二两黄金?什么文章如此贵?难不成书中还有黄金屋?”
小厮赔笑道,“爷,说笑了,黄金屋到没有,颜如玉到是不少……”
“……?”
“这几十首文采斐然的诗词文章早已震动了朝廷,奴才不知风流人物大名,爷可莫怪……”
“你说来我听听……”
小贩欠了欠身,“这些诗词可是描述花仙子的大文章,不同于已有的十二花主仙子,这可是三个多月前,突然自山上流出的,说是一位“半个读书人”,在后晋升的十二为花仙间,辗转反侧,作词文章不断……”
夏东流眯着眼,看了眼曹即明,心里狂喜不已。
“半个读书人?”
“是的,爷听过其名?”
青年划开折扇,“那是自然,简直是如雷贯耳,文采斐然的“半个读书人”……如此看来,这一册二金不贵的……毕竟那个读书人,可是风流的很……”
庄俞黑着脸,心里不舒服,“够了……这本书我要了……你快些走……”
小贩赶忙递出……
“慢着,在给我细细说道一二,你兜里的我都包了……”
小贩目露精光,欢喜连连。
如此大的买卖,自然要去做的,收回了那册诗词,不在去看庄俞半点,毕竟不能得罪了大买卖不是,而卖出去一本,自己可是能得上二两银子的跑腿钱,可真不少了,最近几月可是不少商贩赚了大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