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湛并没有骗叶凉夕,他是真的来这边开会的,跟国外某个公司的合作项目的会议。
不过,对于这件事,作为特助的李泽大概是最有发言权的,跟对方的会议其实一早就定了的,但是,地点并不是定在尧水古镇这种遥远的地方,而是帝京市内,后来,傅景湛临时叮嘱他将地点改到尧水古镇这种地方,明面上的理由是这边风景不错,对方带队的人喜欢赏景。但是,后面李泽得知叶凉夕在这边写生时,他就完全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自家boss嘛,终究还是在假公济私。
现在已经是晚上时候,但尧水古镇的夜晚,也是挺热闹的,几乎可以说是帝京繁华之夜的另一个缩影。民宿的外边,有一条贯穿了整个小镇的河流,两人出来之后,就着夜间习习凉风,顺着小河漫步。
傅景湛牵着叶凉夕的手,叶凉夕就走过的地方,随意扬手跟傅景湛介绍一些其实自己也并不是太明白的景点,两人的对话,就处于一种“那是什么地方”和“那是xxx”的无营养问答之中,其实根本不用问,单单是看着装饰,看着外面挂着的牌子,就能猜到一些,但就连这样的对话,在两人看来,似乎也是能说上一整天的温馨似的。
最后,还是叶凉夕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好像你的导游啊。”
傅景湛也笑了,“不是说了,要带我来这里看看,你不做导游,谁做导游”
叶凉夕抿唇笑,“看你都等不到以后,现在就来了。”
傅景湛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抬起,将她被晚风吹散的一缕头发撩到耳后,又顺了顺叶凉夕被晚风吹乱的长发,才低低笑了一声,“是不等及了,所以现在就来找你了。”
叶凉夕唇角忍不住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你现在住在哪里啊”
傅景湛指了指叶凉夕身后的不远处,“尧水古镇大酒店。”
叶凉夕就知道,那是古镇上最好的一家酒店,依山傍水,像古欧城堡一样的设计风格,几乎已经成为古镇上的一处景点了。
傅景湛问她,“今晚跟我一起回去”
叶凉夕纠结了,她出门的时候,跟宁攸她们说的是自己会晚点回来,“可是我跟她们说了,我就是晚点回去而已啊。”
傅景湛问她,“她们要左右你的行踪”
叶凉夕摇头,“当然不是。”
“那就跟我一起住,我都来这里了,你还要抛下我”
叶凉夕大呼冤枉,“我什么时候抛下过你了”
傅景湛心满意足,“那就跟我回去住。”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了。”她还是个学生啊,不想这么高调的啊。
傅景湛慢悠悠地提醒她,“傅太太,别忘了,你是我的妻子,出来玩,妻子跟丈夫住在一起,有什么奇怪的么”
叶凉夕鼓着脸,用脑袋去撞傅景湛的胸膛,羞愤,“还不是呢”
“嗯”傅公子的语气显然危险了几分,“意思是你不想”
“你又冤枉我”
傅景湛笑了,心满意足地将人揽入怀中。
叶凉夕最后打电话回去给宁攸,说自己不回去住了。
宁攸一点也不奇怪,很平静地哦了一声,表示自己就知道事情是这样,最后还意味深长地祝福叶凉夕和傅景湛过得愉快。
叶凉夕挂断了电话之后,就鼓着脸去瞪傅景湛了,傅公子一脸心满意足地被她怒瞪,然后将人带回自己的住处。
宁攸挂断了电话,肖雪问,“夕夕说什么了”
“她被傅公子拐走,说是不回来了。”
文茵茵原本坐在床上玩手机,听到宁攸的话,也往这边看过来。
肖雪耸耸肩,也不感到意外,“真是甜腻腻的小夫妻啊。”
两人并没有在外面呆得太久,叶凉夕挂断和宁攸的电话之后,就跟傅景湛慢悠悠地走回了他下榻的酒店。
不过,刚刚回到酒店的时候,就看到一行人从酒店里面走出来,看到傅景湛回来了,其中一个外国人显然有些兴奋,用英文跟傅景湛打招呼,“bryce,我刚刚一直在找你,这个地方,简直太好了,太有意思了,你们华人,总是很有创造力,我就像看到了一千年前的历史书里描述的场景一样,我想要出去走走,你要一起么”
傅景湛很礼貌地回应对方,“不了,祝你玩得愉快。”
对方也不强求,不过也看到了跟在傅景湛身边的叶凉夕,有些意外,“这位是”
傅景湛介绍,“这是我的妻子,叶。”
叶凉夕跟对方点了点头,笑着打招呼,“你好。”
对方是个看起来更显得意外了,“这是你的妻子”
他惊呼,“你们看起来就像是父女一样,bryce,你的妻子,太年轻了”
傅景湛原本客气礼貌的神色微变,李泽心眼很快地提醒对方,“布鲁斯先生,您不是要出去看看么”
布鲁斯一想起这件事,很兴致勃勃地出去了,李泽默默地跟在身后,很不幸地为这位刚才不小心说错了话的客户默哀,明天就等着boss在谈判桌上大杀四方吧。
直到进入了电梯,叶凉夕还看到,傅景湛黑沉黑沉的脸。
两人确实有一定的年龄差,这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傅景湛心里耿耿于怀的东西,因为这个年龄差,他不知道被宋熙嘉和冷川调侃了多少次,偏偏这又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他一向无往不利,偏偏在这个点上无可辩驳,每次被刺激了,都很郁闷,更何况,刚才那个人反应还这么大。
电梯门叮的一声被打开,叶凉夕跟在傅景湛的身边,用手拉了拉他的衣袖,“景湛”
傅景湛脸上都还是郁闷的神色,直到进门之后,才拉着叶凉夕郁闷地问,“我们看起来,年龄差真的很大么”
叶凉夕赶紧安抚人,“不大,不大,这样挺好的,我喜欢。”
傅景湛皱眉,语气还是很怀疑,“真的”
叶凉夕难得看到傅景湛这样子,像是个闹别扭的小孩子一样,完全不符合他平常的作风,想笑,但是,又怕刺激了他,只能忍着,很认真的回答,“这样很好啊,是不是,你看,我们相差了十岁,等你三十岁的时候,我刚好二十岁,不是说男人三十而立么,我也刚好走过双十年华,我们都正当最好的年纪;等你四十岁的时候,我三十岁,你到了不惑之年,而我也到了为人妻母的年纪,我们圆满丰收;等你五十岁了,我就四十岁了,你可能长了白头发,我也长了皱纹,我们都不像现在一样年轻了;等你到了六十岁,我就五十岁了,我们的孩子都长大了,可能也像我们现在一样,忙碌着自己的青春,经历自己的迷茫,然后你会在他们迷茫的时候告诉他们,该怎么走下去;等你到了七十岁,我就六十岁了,人们说,人生难得古来稀,古稀花甲,不正好是令人羡慕的一对么等你到了八十岁,我就已经七十岁了,我们都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儿女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和生活,又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可能我的牙齿都快要掉光光了,吃不了很多东西,你又开始为了给我补充维生素,天天给我榨胡萝卜汁”
叶凉夕原本只是想着安抚傅景湛,可是说着说着,好像也可以顺着这样的话,想到两人遥远的未来跟以后,似乎真的就这么走过了漫长却又短暂的一声。
她忽然觉得心里暖融融的,原本安抚人的话,就成了真心实意的期盼。
她脸上慢慢升起向往的笑意,伸手抱住傅景湛,语气都柔软了几分,“等你九十岁了,我就八十岁啦,我们都是走不动路的老人,可是那时候,我们肯定还是相爱的,对不对可能躺在老藤椅上,就着掉光光的牙齿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就傻笑了,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是两个丑丑的,甚至想不起年轻时候的模样的老头子和老太太相差十岁没什么大不了的,刚好最好的年纪,我遇见你,就像遇见春天的雨,夏天的云,秋天的风,冬天的雪,一切正当其时,你比我成熟,比我经历和见识的都多,我们就不会像很多年轻的夫妻一样,为很多生活里的小别扭吵架,这样不是更好么”
傅景湛心里那一点小小的郁闷,早就在她这一岁一岁的畅想中,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想,他怎么有这么一个这么好的妻子呢
她何止是春雨夏云,秋风冬雪,那是山河日月,天地星辰,一切的全部。
可是,虽然是这样,傅景湛还是深呼了一口气,抱着她好一会儿之后,还是道,“还是不喜欢他们这么说我们。”
叶凉夕最终到底没有忍得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那是因为他们嫉妒我们。”
傅景湛看她终于忍不住的笑意,牙痒痒,“嫉妒也不行”
面对突然变幼稚了的傅公子,叶凉夕摊手,“那怎么办啊”
傅景湛看她笑弯了的眼睛,慢悠悠开口,“咱们要证明他们是错的。”
“怎么证明”叶凉夕疑惑。
“慢慢证明”
最后被扑倒在床上的时候,叶凉夕才知道何为慢慢证明,这个阴险的男人,真的是在“慢慢”证明,证明得叶凉夕以后再听到谁提及他们的年龄问题,不是想把傅景湛拉得远远的就是想把对方一掌拍到地底下
唔,她一点也不想听到这样的话了。
第二天,在会议桌上,傅景湛果然毫不留情地大杀四方。
李泽在旁边看着的时候,似乎从自家boss那淡漠冷静的脸上和极具逻辑的语言之中,看到了一个记仇的老男人的嘴脸,他不禁为对方感到默哀。
可惜,傅氏的条件实在是太好,即便傅景湛提出了很多苛刻的条件,对方表示难以接受的同时却也舍不得傅氏这样的合作伙伴。
不过,显然,接下来的许多事情,傅景湛是不怎么去参与了,毕竟他本来也不必亲自来,这是因为叶凉夕在这边才过来,随后就把事情扔给了紧接而来的另一个负责人,他的日常,就变成了陪着傅太太画画。
于是,在这个古朴的小镇上,叶凉夕的同学们就看到这样一个画面,当叶凉夕在一旁画画的时候,傅景湛就站在她身边不远处的地方,也不去打扰,就这么静静地站着,或者坐着。
叶凉夕画画的时候很专心,几乎都是心无旁骛的,两人之间没有任何对话,可傅景湛即便只是看着叶凉夕画画,也能看一个下午的时间,好像,这半天的,对于一个无事可做的“观众”来说,并不是一段无聊的时光,而是充满了趣味似的。
傅景湛当然不嫌无聊,事实上,这是两人经常的相处状态,可能是习惯,也可能因为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即便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对方专心做一件事情,也觉得很美好,或者也因为,他实在很少有像这样的时间陪着叶凉夕,所以每次都非常珍惜。
在别人看来无法理解的事情,于他而言,却自得其乐。
叶凉夕的画已经将近完成,傅景湛拧开杯子里的水,递过去给叶凉夕,“先喝点水。”
叶凉夕是哦着应了一声,不过,手里的笔却没有停下来。
傅景湛无奈,只得就着打开的瓶子走过去,等叶凉夕画完了那一笔,才把水杯递到她的嘴边。
叶凉夕满足地笑了一下,就着傅景湛拿杯子的动作,喝了几口水,傅景湛笑了笑,一手拿着叶凉夕刚刚喝过水的杯子,放在唇边喝了几口,另一只手,抬起,压了压她快要被风吹起的帽子。
叶凉夕问了一句,“你会不会无聊啊”
傅景湛摇头,不过嘴里却说道,“记得补偿我的陪伴之苦就好了。”
叶凉夕气呼呼地看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又转回头回到自己的画架上,傅景湛只是笑了笑,并不说什么,就站在旁边,看她画画。
肖雪和宁攸就在不远处写生,两人凑在一起,看着两人的相处模式,忍不住感叹,“原来这就是夕夕和傅公子的相处日常啊,也没有什么甜腻腻的,惊天动地的,像电视剧里面描写的那么那啥嘛。”
宁攸拿着手里的笔拍了拍肖雪的脑袋,“还不算甜腻腻啊,连我都忍不住羡慕了好么”
肖雪表示疑惑,宁攸道,“看到了没有,全程,傅公子都非常耐心地看夕夕,尤其最后那个递水的动作,夕夕画画的时候,一般都是连贯,一气呵成,最不喜欢中间被人打扰了,你看到了没有,傅公子明明打开了水杯,偏偏在旁边等了好一会儿才递给夕夕,啧啧啧,这男人要是细心起来,真是毁天灭地的温柔啊。”
肖雪不可置信地看宁攸,“这你都看出来了”
宁攸甩了一个你一个单身狗明白什么的表情给她。
肖雪大呼受伤,最后忍不住磨牙,“怎么办,看得老娘都想谈恋爱了”
宁攸笑了,“雪哥儿,那你收了你家的一帆哥啊,你家一帆哥不是那种温柔的小哥哥么,真的照顾起来人,估计直的都会被掰弯吧”
肖雪被这句话深深震撼到了,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颤抖了一把。
宁攸却笑得若有所思,“不过你的武力值这么强,你家温柔的一帆哥,受得了你”
肖雪终于忍不住,一把过去掐住宁攸,“宁美人,你太污了”
“我污什么了是你思想不纯洁好么”
旁边的笑闹的声音,终于把文茵茵的思绪拉回来。
她也想不到叶凉夕和傅景湛的相处,可以自然和谐成这个样子,举手投足之间,好像就是一起生活了好几年的老夫老妻,彼此的一切都明白,并且配合得默契无比。
就算知道他们恩爱,但文茵茵觉得,像傅景湛这样的男人,怎么的都是叶凉夕去迁就他,不想一切反了过来。而再想起自己已经失败了的那段恋爱,她苦笑了一声。
再看过去,傅景湛依旧站在一旁,安静地看叶凉夕画画,却好像,谁也融不进他们,他们只是站在那里,什么也没有做,就让周围的景色黯淡下去,让你真的相信,这个男人,是真的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