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凉夕愣了一下,脸上的神色僵住。
她在距离傅景湛还有两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傅景湛眉头皱了一下,觉得在公寓门口这样的地方跟她说话不太好,抿了抿唇,“先回去再说。”
叶凉夕跟着他进了电梯,电梯一路往上升,整个电梯只有他们两个人,让她感到一股压力。
原先在车上想好的那些东西,这会儿,全化成了泡沫,一个都不顶用了。
到了公寓所在的楼层,电梯门打开,傅景湛抬手虚虚挡住了门,示意叶凉夕先出去。
叶凉夕出门,然后他才跟着出去。
傅景湛打开了公寓门,让叶凉夕先进去,随后他才将门给关上。
他坐在沙发上,叶凉夕站在旁边,没有坐下。
那模样,又变得小心翼翼了。
小姑娘似乎被他的脸色吓住了似的,一路都没有开口说话。
何况她本来就是安静乖巧的模样,这么站在他的面前,一声不吭,微微咬唇,低头不语的样子,实在让他
傅景湛抬手揉了揉眉心。
没错,他又心软了。
刚才还想着等她回来了,定要好好教训一顿,但现下看到人平安无事回来,没有他先前担心的那些不知道怎么会觉得的意外,又看到她这个模样,哪里还能说出什么重话。
傅景湛指了指旁边的单人沙发,声音里带了一些疲惫,“坐下。”
叶凉夕看他抬手揉着眉心的动作,感觉到傅景湛的不耐,心一下子跌入了谷底。
她听话地在旁边的单身沙发上坐下,不敢靠近傅景湛,头依旧是垂着的,盯着地板,声音很小,但清晰传入傅景湛的耳朵里了,“景湛哥哥,对不起。”
傅景湛愣了一下,他还没开始教育她,她就首先道歉了,让他觉得自己实在有些严厉。这么想着,声音软和了几分,“以后再出去玩,这么晚回来要记得打个电话给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了么怎么不记得了”
叶凉夕摇头,她其实记得的,只是,今晚有些故意,可是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
“我以为我会回来得很早的。”
傅景湛心里叹了一口气,终还是克制了情绪,教育她,“就像今晚在出租车上跟我说的,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在陌生人面前说,女孩子要懂得保护自己,知道么”
“我知道了”
傅景湛看她,她声音轻轻柔柔的,带着点小心翼翼。
他知道不该对她这么严厉,似乎为了缓和气氛一样,顿了顿,又问,“那今晚去了哪里”
“帝京大学,我去看画展了。”
傅景湛以为她只是出去走走,听到这个答案,皱眉,“一个人去”
叶凉夕早已没有了跟他分享与时浅相识,并且得到时浅夸赞的那些兴奋和喜悦,简单说道,“跟一个朋友去的,她是帝京大学的学生。”
傅景湛皱眉看了她好一会儿,他不反对她交朋友,但是
还想要继续问一些什么,傅景湛又想到,小姑娘看着还小,其实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只是与他相比,实在是年纪太小了一些,交朋友是很正常的事情,他话到嘴边,改了口,“交一些朋友也好,不过还是要小心一些,我说的话,能听明白么”
叶凉夕不是傻子,傅景湛话里的意思她当然明白,是让她交朋友的时候要有防人之心,不要轻易信人。她这时候终于抬头,语气里多了一些对时浅的维护和别扭的任性,“景湛哥哥,我已经不是小孩了,别人是什么样的,我能看得明白,谁对我好,我都知道,对我不好的我也知道。”
最后这句话,完全是赌气之后,不经大脑说出来的。
说出来,叶凉夕就后悔了,低了头,不敢看傅景湛。
可就是这样的神色,让傅景湛一下子明白了她想说什么。
傅景湛看着小姑娘倔强的眼睛,瞳孔微缩,那双漆黑的眼睛,就像染了墨,因为他听懂了她的话,声音不觉清冽了几分,“所以才出去玩这么晚,也不跟我说一声”
叶凉夕不说话了。
傅景湛皱了眉,“说话。”
叶凉夕觉得难过得要命,怎么就这样了啊。
她明明不想这样,不想跟景湛哥哥吵架的。
她咬着唇,头埋得低低的,心里的委屈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终于在两人的沉默中崩溃,腾地一下站起来,“反正景湛哥哥已经不打算管我了,是你说不要什么事情都跟你说的。”
话一出口,眼圈就红了。
这样控诉的话经由叶凉夕说出来,她的声音,是与往日的温软完全不一样发泄。
傅景湛却狠狠一颤,僵硬在了原地。
客厅里,一瞬间的安静,静得能听到叶凉夕压抑的声音。
她眼泪像掉了线的珍珠,匆匆抹了一把,蹬蹬蹬跑上了二楼,回了房间,关了门。
客厅里只剩下一个傅景湛,叶凉夕不知道,傅景湛自己也不知道,此刻,他脸上的神色,复杂得不知如何形容。
傅景湛洗了澡之后,已经是夜间十一点了。
他拿着干毛巾擦头发,吹风机还在小姑娘的房间里,头发不干,他自然不能睡觉。
事实上,就算现在头发干了,他也没有一丝睡意。
刚才小姑娘委屈的声音似乎还在他的耳边响起来。
反正景湛哥哥已经不打算管我了。
傅景湛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语气,其实也还是一个孩子啊。
他顾忌着自己与小姑娘的身份,想着保持些距离,让她不要那么依赖自己,也别那么信任自己,总归是为了她好。
却不想,在小姑娘的心里,就成了另外一回事。
当成他不理她了。
或者,傅家将她带回来之后,就不理她了,让她在陌生的帝京自生自灭
这不是他的初衷也不是他的本愿。
想起她刚才的眼泪,傅景湛就有些无可奈何。
他到底在担心什么,小姑娘对他的信任和依赖,就像今晚的控诉一样,将他当成了最亲近的人。
她自小跟她妈妈一起长大,不知生父是谁,如今妈妈没了,傅家将她带来帝京,就是她最亲近的人。
就像他先前想的那样,她住在傅家,让她住得开心一点,没有压力一点。
明明知道她心性敏感,却反而要做这样的事情,结果适得其反。
到底是他多虑了。
因为不想她为外界所伤,他却被外界左右了。
一切顺其自然就是了,若是刻意,最后指不定才真的会出什么事情呢。
傅景湛摇了摇头,将擦头发的毛巾扔在床上,出了门。
侧卧,房门紧紧关着,傅景湛刚想要抬手敲门,但想起这么晚了,小姑娘应该睡了,又放下了手,站在她房门外听了一会儿动静,没有听到什么异样,然后转身回房。